黑影见状,心中大喜,疾忙纵身跃起,势如奔雷,沙场铁骑,剑取高原神鹰首级。
在这千钧一发之机,铁板脚杨树旺拔地而起,手中单刀独领风骚,隔开飞流神剑,护住地上的白文彪。
黑影狂笑数声,口气极为傲慢地说:“铁板脚,你想随你家主人西去?”
杨树旺冷冷地答道:“保护主人,是我的职责。”
“好,我就成全你。”
黑影一抖手中飞流神剑,瞬间化出数朵剑花,借风送秋雁,直取对方前胸。
杨树旺脚步微移,轻举单刀,青天揽月,和黑影大战在一起。
黑影数剑走空,不免心焦,烈火照云海,接连使出绝招,全神贯注,欲急取对方性命于片刻之间。
不料,背后突遭一记重掌,如共工怒撞不周山,身躯顿时腾空飞出,撞在一棵粗壮的胡杨树上,而后又重重地跌落下来。
杨树旺正在诧异之时,却见白文彪千里激流,蜻蜓点水,一跃而至黑影身边,右脚踏在其胸口,厉声喝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黑影在猝不及防之下,突遭重掌,心脉经络已被震碎,此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杨树旺伸出二指,搭在黑影鼻孔测试片刻,而后说:“死了。”
白文彪气愤至极,脚下用力,踏碎黑影胸部,冷声道:“一个跑了,一个死了,以为老子没有办法了?”
此刻,残月被一团乌云遮掩,寒风凛冽似刀割,天地陷入了一片混沌黑暗之中。
高大雄伟的白府威严地伫立在胡杨台最高点,虽然将近三更,但客厅里依然灯火通明,白经庚坐在太师椅上,咕噜咕噜地吸着水烟,尽力压抑着愤怒的情绪。
长子白文贵手里拿着一页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小心翼翼地问道:“张献忠的这封信如何回复?”
白经庚只顾吸烟,没有理会儿子。其实,自从两天前赵麻子送来这封信,他就一直处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愤怒之中。
离开八大王张献忠回到家乡胡杨台隐居,已经有五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深居简出,极少与外人来往。如今的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是,张献忠还是找上门来了。
一想到过去那些战火硝烟的日子,白经庚的心就有点隐隐作痛。
片刻,他冷冷地说:“五年了,张献忠还是不肯放过我。”
白文贵问道:“你和他有极深的过节?”
“谈不上过节不过节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可张献忠在信中说,他觉得对不起你老。”
“张献忠对不起我的地方很多,说也说不完。”
十五年前的冬天,大明王朝的秀才白经庚因依附魏忠贤阉党而被崇祯革职罢官,灰溜溜离开北京,怀着兔死狐悲的心情,返回胡杨台老家。
途径西安时,听到黄虎张献忠在陕北率领流民起兵,声势颇为浩大,似有成就一番大业的气象。
辗转反侧一夜之后,满怀报复明廷崇祯及建功立业的强烈心愿,在张献忠攻破陕西榆林城的那一刻,白经庚投奔了大西军。
在原大明榆林总兵府,两人有过一段极为精彩的对话。
张献忠问道:“白先生满腹经纶,功名在身,为何要投奔我西营?”
白经庚不卑不亢,沉声说道:“功名似烟云,大业如天地,大丈夫处其厚而不居其薄,处其实而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如今大明无道,上天遣张某伐之,先生认为然否?”
“夏桀暴虐,残害苍生,商汤伐之。商纣无德,人神共愤,周武举旗,此天道也。合乎天,即为道,合乎民,即为义。将军伐明,既合乎天,又合乎人,此乃人道之举也。”
张献忠仰天长笑数声,说:“先生能为我谋划天下乎?”
“不谋天下,何以投奔将军?”
“先生请细细道来。”
“自古取天下者,无非杀抚二字。杀敌人抚百姓,以慰人心,得民心者得天下也。今将军手提义兵,讨伐无道朱明,先取关中,建制守土,发展生产,站稳根基,待兵精粮足之时,西进巴蜀,一举而定。此时川陕连体,后方稳固,静观天下大势。交好李自成诸人,北和蒙古,解除后顾之忧,待辽东满清与朱明相残,两败俱伤之时,兵发北京,传檄天下,何愁大业不成?”
张献忠抚掌大笑,拉住白经庚的手,朗声高道:“先生真乃我子房孔明也。”
于是,大明王朝落魄秀才白经庚一跃而成为西营张献忠的头号谋士。
想起这段堪比三国刘备与诸葛亮隆中对白的经典场面,白经庚不禁心胸激荡,长叹一声,暗道,如果张献忠采纳了自己的榆林谋划之策,何有后来的曲折?
诸葛亮因为一篇隆中对,与刘备结鱼水之情,功封三国,成就一段千古佳话,而自己却差一点儿命丧西营,深夜仓皇逃离,带着一颗创伤累累的乏心,黯然回归故乡。
两人相比,天悬地殊,不足而论。
常言道,要知今日,何必当初?
白经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水烟,又长长地吐出来。
白文贵看着父亲的动作,似乎明白了。两天前,自接到张献忠之信的那一刻起,他才知道父亲这十几年不在家而是在大西军中,为张献忠出谋划策。
他心中暗想,张献忠乃流贼首领,残暴肆虐,反复无常,祸害天下,造大明朝廷的反已有十几年了。爹的胆子也太大了,孰不知一旦被官府知晓,是要祸连九族的。
少顷,白文贵说:“爹,你能够及时脱离大西军,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再也不可上张献忠的大当了。”
没等白经庚回应,白文彪挟着一股寒气冲进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