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禾嘉苦笑着说:“这都到啥时候了,公公还有心思开玩笑?”
见状,杜公公又喝了一口茶水,冷笑一声,说:“丘巡抚,外面杀声震天,你真相信清军连夜攻城?”
丘禾嘉紧声问道:“不是清军攻城,那又发生了何事?难道是明军打明军不成?”
杜公公笑着说:“丘巡抚,这是祖大寿造的假象,其目的在于逼本公公,让我赶紧离开锦州。”
丘禾嘉不相信地看了杜公公一眼,走近窗前,极其认真地细听注视片刻,这才明白过来,放下一颗惊恐不安的心,笑着恭维说:“公公真是高明,一眼就识破这其中的奥秘。”
杜公公冷笑着说:“这祖大寿不愧诡计多端,连夜演出了一幕好戏。看来,崇祯爷预料的很对,万一抓了祖大寿,这锦州确实不保。”
丘禾嘉气得脸色铁青,恨恨地说:“这祖大寿做得太过分了,居然使出了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亏他还是朝廷左都督,锦州总兵官,竟敢如此对待公公。”
杜公公忽然笑了,笑得很开朗很大气,笑完,极其平静地说:“正因为祖大寿是朝廷都督,才敢如此行事。丘巡抚,你何时见过一个平民百姓,能够调动三军,深夜搞出如此巨大的演习呢?”
丘禾嘉也笑了,暗道,杜公公说的对呀,如果祖大寿是一介平民,他能够指挥了锦州城里的数万明军吗?
正在两人说话之时,祖大寿神色极为慌张地跑了进来,急急地说:“这清军早不攻城晚不攻城,偏偏今天晚上攻城,而且攻势非常凌厉。”
丘禾嘉方欲问话,却见杜公公神色平静,依旧喝着茶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于是,将嘴边的话赶紧咽了下去,只是用极度不满的眼光,紧紧盯着演戏的祖大寿。
祖大寿紧走数步,面带愧疚,十分痛心地说:“杜公公,卑职无能,让你受惊了,请公公责罚我吧。”
杜公公轻轻一笑,很关注地问道:“祖将军,现在战况如何?攻城的清军被打退了吗?”
“刚刚都被打退了。”祖大寿看了看丘禾嘉,有望着杜公公,很镇定地说,“这次是多尔衮的人马,攻城攻得很紧,但都被我军打退了。”
杜公公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赖赖地说:“深更半夜的,辛苦将军了。”
丘禾嘉冷冷地说:“祖将军打退了清军的进攻,杜公公,应该奏报朝廷,大大地奖赏一番,对不对?”
杜公公也说:“对对,本公公明天就返回北京,将这锦州的胜利,及时奏报崇祯爷,让崇祯爷好好奖励祖将军,说不定,皇上还会给将军加官进爵的。”
祖大寿紧声问道:“公公,卑职去不去北京?”
杜公公紧盯着沉着冷静不动声色的祖大寿,片刻,微微一笑,说:“锦州的事情很紧急,须臾离不开将军,将军还是不去北京为好,免得满达子再次攻城。”
丘禾嘉也附和着说:“这锦州一天也离不开祖将军。”
从杜公公丘禾嘉的一唱一和当中,祖大寿似乎也听出了其中的含义,不免尴尬地一笑,拱手说:“请二位大人休息,卑职再去城头,巡视一番,待明天一早,就来欢送公公。”
当祖大寿走了之后,丘禾嘉气愤地骂道:“真是一个不知深浅的东西,居然还厚着脸皮来问候公公,不要脸。”
杜公公笑着说:“人家在大凌河的时候,都已经投降了大清,还在乎那张脸?”
少顷,丘禾嘉问道:“公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明天祖大寿送行的时机,将其抓起来,迅速押往北京,你看如何?”
杜公公略一思索,冷冷地说:“不用了,本公公还是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先不惊动这祖大寿,待回到北京之后,让皇上再定夺吧。”
次日,太阳刚刚升起,阳光普照山川大地的时候,锦州南城门口,祖大寿领着亲兵营,赶来为杜公公送行。
祖大寿迎着女阳光,笑着说:“昨晚让公公受惊了,卑职着实过意不去,还请公公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杜公公也满面笑容,极其亲热地说:“祖将军真乃我大明王朝栋梁之才,本公公一定会向崇祯爷奏明实情。”
祖大寿嘿嘿笑了数声,目送众东厂番役护送杜公公离去,直到看不见身影,才回过头,却发现巡抚丘禾嘉早已离去,不禁摇摇头,率亲兵营迅速返回大营。
刚刚回到大帐,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考虑,就见亲兵将一个汉子押了进来,说:“将军,此人自称是从你老家宁远城来的,有急事要向你当面汇报。”
祖大寿早已明白,这是离开皇太极时,两人约定的接头信号。他紧紧看了那个汉子一眼,就嘱咐亲兵,说:“本都督有要事处理,任何人不得打扰,一律拒绝会见。”
待亲兵走后,祖大寿坐在宽大的帅椅上,紧紧盯着汉子,没有说话,脑中极速盘算着如何应付眼前的情况。
汉子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张纸条,紧走数步,恭恭敬敬地递给祖大寿,而后,又弯腰后退数步,站回原地。
祖大寿沉思片刻,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这样几行字,他认得出,这是皇太极的笔迹。
“大寿吾弟,近日安好,已到约定时间,何时返回故里,望告知,兄及时迎接。”
面对字条,祖大寿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知道,皇太极已经等不及了,在催逼他起兵,里应外合,拿下锦州。
其实,祖大寿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投降满清之意,为了保全大凌河的数千军民,跟皇太极玩了一手缓兵之计,而今,重回锦州的祖大寿,岂能再次投靠满清?
大帐中静悄悄的,那个送信的汉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祖大寿,而祖大寿则拿着小小的纸条,仿佛拿着千斤中的物件,不知如何处理。
半个时辰过去了,祖大寿才冷冷地说:“你赶紧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目前锦州形势严峻,时机不成熟,待日后机会一到,我自会行事的。”
汉子点点头,没有说一句话,就转身默默地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大帐,留给祖大寿一个结实宽大的后背。
祖大寿赶紧烧毁了字条,随着一股青烟,看着纸条渐渐化为灰烬,他耳边又响起了皇太极隆隆的嘱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