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nie姐,我真不明白,明明上次电话会议里面,Marry是同意我们的‘你想和谁跳支舞’的想法了,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了?”Lily抱着文件夹,还没回到办公室,忍不住就开始抱怨起来。
“别生气,算了。”陆羽繁微笑地看着Lily,没有再多说什么——为了JOC的案子,她和她的项目组已经加了快一个星期的班了,但是于曼丽总是不冷不热的,无论提交什么方案都要求他们一改再改、甚至活动的每一个步骤都要求细化到谁负责、多少预算。
“不带这么折腾人的!”Jonathan伸了伸懒腰,也有些不耐:“没有哪个客户像JOC这样的,自己都定不下来方向,给了十几个方案了,不说选哪个就算了,还要我们把每个活动设想都细化!”
“就是,要是到最后又不做,不全是无用功嘛!”Lily撇了撇嘴:“就是那些本土公司把市场都搞乱了,弄的现在客户都精得很,全是项目制,连服务费都收不回来!”
“抱怨也没用,总之她不认账,你不能揪着她不放吧。”陆羽繁叹了口气:“大家这几天也辛苦了,今天就早点回去吧。”
“Fannie姐,是我不好,我应该和她发个邮件确认一下是不是以这个方案为准的,”Lily有些沮丧:“我没想到她自己那天在电话会议里说的,这个点子很有创意,要重点汇报,今天却……”
“没什么,”陆羽繁拍了拍Lily的肩膀,这个刚毕业一年的小女孩,看起来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就是邮件确认了又怎么样呢?你想啊,我们总不能在会上把邮件翻出来做展示吧?”
“有什么不行的,未雨绸缪,我下次肯定记得不管她说什么,都要邮件确认了。”Lily嘟起嘴,一脸不忿。
“好了好了,只要她还是JOC的市场经理,我们总不能和客户撕破脸的啊。”陆羽繁安慰Lily,自己心里也没底了。
并不是没有被客户刁难过,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付维在JOC的缘故,她的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那天,付维送她回去之后,出乎意料地没有再联系过她。
这样也挺好,现在的付维,不过是她的大客户罢了。
“Fannie,今天怎么样?”像往常一样,钱逸透过办公间的玻璃看到陆羽繁回来,拨通了她的座机。
“稍等,我一会来和您汇报。”陆羽繁的手机在响,只能匆匆先挂了钱逸的电话。
“你好,”是本市的座机,号码不是很熟悉,陆羽繁习惯性地应答。
“繁繁,”付维的声音让陆羽繁心里一沉——他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什么意思?
“付总您好,”陆羽繁的声音有些冷,她就不信,于曼丽这样三番五次地折腾,不是出自于付维的授意——没有哪个市场经理这样没有方向地指挥公关公司的,这么低的效率,如果不是有老板默许,早该被炒鱿鱼了。
“抱歉,最近亚太区的会议比较多,没时间找你——我刚才问Marry,她说MR还没有把详细的公关方案交过来,但是总部已经在造预算了。”付维的声音显得有礼而公式化,让陆羽繁的一头恼火无处发泄。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于曼丽三番五次地刁难MR,他居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来催方案。
“MR已经提交了四个不同方向的预案给了于经理,可能她还在筛选。等她选好以后,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做好预算提交给JOC的。”陆羽繁压下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晚上有空吗?我们见面谈谈。”付维沉吟了一会:“总部可能有一些新的想法,或者我们聊一聊,更容易选定接下来的公关方向。”
“我稍晚先抄送一份邮件给到您,”陆羽繁的声音已经职业化地平和了下去:“付总您对MR的效率可以放心,如果您觉得有和总部契合的或者中意的方向,可以让于经理通知我们,我们会在两到三个工作日细化完毕。”
“不想见我?”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陆羽繁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半晌才匆匆回神:“我还有点事情,稍后发给您。”
匆匆挂了电话,一旁的Lily早就看出了端倪,暧昧地一笑:“Fannie姐,是不是那个David直接找你了?我就说嘛,拿下大老板,还怕那个姓于的!要不干脆让他们大老板定用哪个案子好了,老板发话,看那个Marry还敢不敢折腾!”
陆羽繁笑了笑,没说话。
她没有把握,自己对于付维来说,还有没有分量值得他下这样的功夫;但从流程上来说,越过客户的直接负责人,直接去找付维,是不合适也是她所不愿意的。
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再不是为了一点小事都要去征询他的意见的那个少女。
从钱逸的办公室出来,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
大致说了一下JOC那边的状况,陆羽繁略去了付维和自己通电话的部分。
钱逸倒是很体贴地表示,如果觉得于曼丽不够配合,可以换一个男的项目经理——之前并不是没有先例,但不知道为什么,陆羽繁下意识地一口回绝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
之前不是没有接过难搞的客户,本来各个项目经理之间,如果遇到实在麻烦的,特别是同性之间难免有磕碰的,调整项目也不是没有。
但这一次,她不想换。
“怎么现在才下来?”付维见到陆羽繁,不满地皱了皱眉。
算着她下班的时间特意赶了过来,可是从她应该下班的时间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地下停车场,守着她的车一步也不敢走。
他的心里不自觉地浮现陆羽繁和钱逸在办公室里亲密的场景,泛起的酸意让他无数次想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终究还是没有。
五年未见,他和她,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你怎么有空来的。”陆羽繁拉开车门,付维倒也没客气地跟着坐上了副驾驶位。
“既然你没空见我,只能我来找你了。”付维压下火气,她见到他,居然和陌生人一样——虽然在那天晚上的那个吻之后,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陆羽繁淡漠的态度,仍然狠狠地刺伤了他的自尊。
“付总想去哪儿?”陆羽繁缓缓发动车,绕出了地下车库。
“随便,”付维不再说话,让陆羽繁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只好拧开了音响开关。
清浅的钢琴曲在车内缓缓流淌,封闭的车厢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发酵——
“繁繁,”付维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几年,你还好吗?”
“我很好。”陆羽繁无法习惯这种压抑甚至带点暧昧的气氛,降下了车顶。
付维觉得有些闷热,脱了外套,解开了衬衫扣子。8月的天气,虽然傍晚有几分凉意,但是对于穿了西装的他来说还是有些燥热了。
“我这几天在和总部电话会议,下面JOC可能要改产品路线了,毕竟做平价不够挣钱,想推高端品。”付维看着陆羽繁:“找个地方吧,我请你吃饭,和你聊聊。”
“好。”离开他以后,她渐渐不再多话了。
少说多听,是她的经验;又或者,离开他以后,她再没有更多的人可以诉说。
在无数个想要拨通他电话的晚上,她都忍了,直到她认为,她已经可以忘记他。
现在,他是甲方。
她也想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已经不把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