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桑妤,末了趁大家不注意,附耳轻轻的在她耳边道:“什么时候你跟逸飞有了我不能知道的小秘密了?”
桑妤猜到他定然看到了自己和何逸飞之间的小动作,不禁微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容臻倒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笑了笑,扶她上了车。
接风宴是二太太赵玉柔亲自安排张罗的,在盛世豪庭酒店,偌大的雅间里,一大家子人围坐一桌,欢天喜地的,至少表面上是欢天喜地的吃了一顿团圆饭。
不得不说,赵玉柔是个很有城府的女人,即便是女儿因为桑妤被赶出了容家,她依然能做到笑脸相迎,拉着桑妤的手好一顿问候,还代替自己的女儿替她道歉,请她原谅。对桑母也一口一个亲家的叫着,一个劲的对自己身在国外不能早点请她过来容家看看表示歉意。好似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一样,以容家二太太的身份,将桑妤的接风宴办得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这份隐忍和沉着,桑妤自叹不如。所以她很是意外,容芳是她的亲生女儿,怎么连她一般的能耐和本事都没有学到。
让她更加意外的是,容楚竟然也破天荒的列席了她的接风宴。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名义上的小叔子对她向来不冷不淡的,而且,他似乎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做容家人,平日里很少回家,因为容家的规矩是除非分家,否则是不能在外面置房子搬出去住的,所以他长期在酒店包房,家里的事也很少过问。
至少在表面上,他展示给大家的印象,就是对这份家业毫无兴趣的样子。不争不抢,安安分分的当他的二少爷,平日里花天酒地,赌马,赛车,玩0嫩0模,将一个纨绔子弟的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所以,他能出现在她的接风宴上,桑妤很是惊讶。尤其是在经过容芳的事之后,他还能坦坦然然的回家跟他们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全程没有表露出一丝不适不悦的表情,单就这份功力,就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整顿饭下来,桑妤都在悄悄的观察在座容家人的表情。
但无论是容臻,还是赵玉柔,还是容楚,都表现得非常淡然自若,喜怒哀乐一点都没有流露在面上,完全不动声色。她不禁暗叹,豪门的水就是深啊,个个都修炼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都快成精了。大概也只有容芳是个例外吧,她若是得了她老妈或者哥哥的一半真传,估计自己未必是她的对手。
晚餐的气氛很愉快,很和谐,至少表面上看如是。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连一旁伺候的酒店经理和服务员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一家人的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而击掌叫好,暗道上流社会的富人家庭生活果然有规有矩,幸福得让人心生羡慕。
可桑妤心里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表象,风平浪静的底下掩盖的,是汹涌奔腾的暗流。她才不会相信,赵玉柔和容楚会真的认为容芳罪有应得,真的要跟她和容臻握手言和。他们一定会反击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会以怎样的形式爆发而已。
总之这顿饭,她吃得很辛苦。假笑笑得她的脸都快要僵了。中途桑母陪她去了一趟洗手间,碍于隔墙有耳,她只是看着她,无声的叹了口气,眼里的担忧之色更甚。
桑妤知道,母亲定也看出了席间无声的刀光剑影。她只得报以苦笑。
终于,一顿饭结束,众人出了酒店,各自上车。
回到兰苑,趁着容臻去书房打电话的功夫,桑母用轮椅推着桑妤进了佣人给她收拾好的一楼的客房,一脸凝重的表情道:“桑桑,你老实告诉妈,容臻跟他的继母是不是早就不对付?”
果然,母亲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桑妤不禁苦笑。她也问过容臻这个问题,可他说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只要在容家生活一段时间,就一定能看出,容臻跟他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之间的关系,远非外界报道的那样,亲如母子,兄弟情深。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始终不曾把她当做真正的一家人,所以,才不肯实情相告。
可她不愿意让母亲担心。于是笑了笑,道:“妈,你想多了。”
桑母叹了口气,“桑桑,妈不是瞎子,妈能看得出来,今日的晚宴上,那一对母子笑得有多勉强。想来也是,换了是谁,出了这样的事,恐怕也是不能释怀的,妈只是担心,以后你在这个家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从来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史都能写一部狗血的八点档电视剧,她真的为女儿将来的生活感到忧心。
桑妤宽慰她:“妈,放心吧,我有容臻呢,这个家只要有一天是他做主,我就受不了委屈。”这也是当初他们签协议时,他答应过的条件。
桑母勉强笑了笑:“但愿吧。”
回到二楼的卧室,在母亲的帮助下,桑妤洗完了澡,一个人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发呆。
容臻推门而进,看到她出神的样子,问:“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桑妤看着他,慢吞吞的道:“我在想,容二太太和你弟弟今晚上的反常表现。”
容臻淡淡道:“不过是做戏罢了,没什么可研究的。”
桑妤笑了笑:“所以我才佩服你呀。”
容臻愣了一下,“跟我有什么关系?”
桑妤道:“你明知道他们是做戏,还陪着他们演戏,演得还挺入戏的,证明你的演技不比他们差,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你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容臻唇色一冷。相亲相爱?相恨相杀罢了。
他笑了笑,看着她:“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
桑妤耸肩,“我有什么资格骂你,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埋怨的味道了。
容臻漆黑的眸子不禁微微一眯。他双手撑在床沿,凝视她良久,才道:“那么,你想知道吗?你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
桑妤心里一跳,嘴上却道:“算了,这是你们的家事,我还是不要搀和了。”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容臻笑了起来:“晚了,你已经搀和进来了。从你以容家未来当家主母的身份踏入容宅的时候,你就已经置身于棋局之中了。”
棋局。他竟然用了这样一个词眼。那么,他们都是棋局中的棋子了?桑妤微微皱眉,道:“可我这个未来的当家主母的身份是假的。你别忘了,你的家族长辈们,只给了我一年的时间。”
而她进容家才短短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不知道在那帮老爷子的心里是怎么想她的。
容臻轻哼一声,“是真是假,由我说了算。一年还是一百年,也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桑妤仰起头勇敢的望着他,“那么,你的决定呢?”
是真?还是假?是想跟她一年?还是一百年?
容臻深深的凝视着她,眸光复杂,欲语还休。
半响,他才道:“你希望我是怎样的?”
他在逃避她的问题。桑妤的心里一阵失望。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和她的将来。
她很失落,对他的态度。原来,那天在生态园的时候,他问出那句“桑妤,你想名副其实吗?”只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眸中的光芒一下子变得黯然起来,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容臻眸光深邃。半响,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不早了,睡吧。”
然后起身离开,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的水声,桑妤心绪如潮,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