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文文弱弱的她居然会这么说,王妃心里倒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但是事情已经演到这里了,她觉不允许自己失败,“老佛爷,太后,其实黄贵人说的一点都没错,臣妾却是无用,请你们不要再责任黄贵人了。”
“王妃娘娘,臣妾人微言轻,但是做任何事情都对得起天地良心,栽赃嫁祸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在臣妾身上,如今臣妾也不想隐藏什么,王妃您自己知道,臣妾是不是真的做过了,我说过,真真假假又何必呢,就算死了,也就一副躯壳而已。”
黄虹犀利的字眼,让王妃突然加招架不住,她紧张的看了一眼老佛爷和王爷,就怕事迹败露,到时候什么都没有了,“黄贵人你……”
“老了,不要再说了,黄虹,朕罚你禁足一个月,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黄虹苑。”贝磊也并没有想到这个娇弱无比的小丫头会毫无畏惧的说出来。
也好,禁足了也好,省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再来找她的麻烦,尤其是像王妃这种心狠手辣,演戏还一流的人。
“够了,黄虹你真是冥顽不灵,不仅辱骂王妃,还居然没大没小,当场指责王妃的不是,来人,杖打八十,以示惩戒,以后谁敢说王妃的半个不是,本宫绝不轻饶……”
太后的懿旨一出,王爷自然是心疼的想去拦下来,但是倘若着八十大板不打,接下去的王妃真的原意息事宁人吗?
“啪啪啪——”每一下都重重的打在黄虹这个纤细柔弱是身体上,也每一下都打在贝磊的心里,生疼生疼,疼的都喘不过气来……
何时受过如此待遇的黄虹自然承受不住这样的惩罚,没多久,她淡黄色的衣裙上面开始有点点的红迹了,慢慢的,这个红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的足以覆盖她整条裙子,而这个时候才刚打了十大板。
肉体上的疼,完全比不上黄虹心里的疼,一下一下,将她那颗好不容易愈合的心,无情的被打碎了,打的很碎很碎,那玻璃一般,无法拼合在一起了。
“大娘子,我跟了官人是纯粹为了活下去啊,所以,大娘子,你看,这两年多了,我一直很小心,没有怀上孩子。”
“大娘子,你大人有大量,现在放过我吧。我侍候了我娘他们归西去了,再来你面前请罪,到那时要打要杀都由你。大娘子,求求你了……”
那边黄家娘子已经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于是两手作揖,脸上也流下了眼泪:“大娘子,大娘子,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我们到现在这个地步,也都是为了活下去啊……”
北风呼呼吹了过来,唐嘉脸上冰凉。
听了黄虹的话,她转头去问穆克咸:“黄虹一直没有怀孕?”
穆妈小心翼翼低声回答:“回大娘子,小娘子一直没有怀孕,旁边屋里还供着送子娘娘,小娘子她天天烧香祈求,可是一直没有动静,前不久还去相国寺烧香了呢。”
唐嘉不禁想仰天大笑,这几年跟郎又一关系一直冷淡,为的就是这孩子的问题,可是郎又一这么护着黄虹,她还是没有为他留下个种,这就是老天的安排!
“这倒是个笑话了!这两年官人一直在你这里,我一人独守空房,你占尽了他的宠爱,分走了他对家庭的心,可你到头来却什么也得不到,哈哈哈哈哈……”
唐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黄虹不敢接话,一个劲叩头:“大娘子饶命!”
黄家娘子也不停说:“大娘子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一辈子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跟唐嘉来的人见黄家一家老小疯的疯,癫的癫,两个清醒的一个是个瘫子,一个弱质女流却要肩负全家生计,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不禁恻然。
宝钗和香囊在旁边一直不敢出声,她们也知道唐嘉这些日子的愤怒,跟黄虹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见到她此刻伏在雪地里的样子,十分可怜,但也不敢出言为黄虹讨人情,只偷偷去看费妈妈,她们知道,只有费妈妈的话大娘子才听得进去。
此刻院内安静,只听见黄家母女的求饶声、史家娘子的哀叫、黄土土的哭声和唐嘉的笑声,还有北风呼啸。
费妈妈出了气,听到黄家娘俩的哀求,本想叫家丁把黄虹打死才算的念头消弭了一点:打死了黄虹,这黄家三口总归是三条人命,这可怎么办?
她想了想,低声在唐嘉耳边讲了几句。
唐嘉的面孔上犹豫之色十分明显,费妈妈低声劝说着。
这时,门外匆匆跑进一人,看见院中乱象不由一愣,但也没有太犹豫,直接跑到唐嘉面前行行礼:“三爷要小人来请大娘子回去主持大人的丧事相关事宜。已经有同僚闻讯前来吊唁了,府里需要大娘子回去。四爷已经哭得晕了几次,小小姐哭着抱住大人的遗体不放手,还有……”
费妈妈举手止住了来人的报告:“你先回去禀告三爷,说我们处理完这里的事马上就回去。”
来人应了一声跑走了。
滕小怀看着,几乎忍不住想冲上去,但是他一想到自己只要一动,黄虹就前功尽弃,不由老泪纵横,眼睛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苍天啊,你为什么这样不开眼?”
唐嘉看黄虹已经打够了五十下,她故意也不喊停,黄虹呢,没听见唐嘉叫停,更不敢停手。
终于听见唐嘉说:“够了。”她才敢住手。
她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两颊和双手麻木得没有知觉了,下面唐嘉要怎么处置自己呢?
唐嘉袖着手炉,但两脚站在雪地上也开始冷得发痛了。
她慢悠悠开口:“黄虹,你现在就带着你家人滚回楚州去,今生不得再踏进京城一步。滕小怀,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唐选,你亲自看着他们上路。”
唐嘉觉得自己终于出了这几年心中的怨气,转身出门,然而,就在转身过去的一刹那,她发现自己的天空依旧昏暗,郎又一去世的事实重重压向她的心头。
费妈妈紧接着交待:“现在就走,这院里、房里的东西一样也不准带走。”
唐选呼喝着,叫家丁去拖黄家娘子。
那家丁见黄家娘子半撑着卧在雪水里,不想弄脏自己,于是又转头叫黄虹:“你来背。”
黄虹双腿在雪地里跪得僵硬,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向娘走去。
黄家娘子心里大急,女儿来背自己,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保得住吗?
她勉强挣扎着叫儿子:“土土,来背娘,你姐姐要搀扶她婆婆。”
黄土土听见娘叫自己,忙跑过来背起娘,黄虹知道娘的想法,就去搀扶了史家娘子,滕小怀跟在旁边,五个人在唐选和几个家丁的监视下,离开了这个小院。
穆克咸他们望着黄虹一家离开,相互交换着胆怯的眼色,不敢出声。
唐选没有多想,只想着来时是坐船,于是把黄虹他们押送到了码头上。
隆冬时节,哪有什么船拉客载人,有货船也是载得满满的,载不下五个人。
寒风呼啸,唐选不由得大骂起来:“老子为什么要陪着你们吃这份苦头哇?干脆把你们全扔到水里去得了,还省心!”
黄虹不敢回嘴,只默默忍受着。
她想起了滕小怀一直跟着自己,就回头对滕小怀说:“滕师傅,你就不用跟我们一起了。你有手艺,自己去谋生吧,不用管我们了。”
这时,滕小怀多年前的倔劲又上来了:“我不跟着你们跟谁?本来就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现在倒想撇下我啊?”
黄虹知道滕小怀说的是反话,眼泪流了下来:“好,滕师傅,只要你不嫌弃,和我们一起去楚州,我侍候你,给你养老送终。”
唐选听不得这些话,上前就踢了滕小怀一脚:“老子老早就看你不顺眼,今天要不是大娘子在场,我打断你的腿。”
滕小怀正要回嘴,就听有人哈哈大笑:“好笑多啊,好笑啊!”
众人抬眼一看,一艘小船泊在近旁,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船头,正伸手跌足地指着唐选大笑。唐选正要发火,突然灵机一动:“喂,那老头,你的船拉客吗?”
老头止住了笑:“拉,怎么不拉?送上门的生意肯定要做。”
“好,老头,二十两银子!现在把这五个人给我一口气送到楚州,不准半路下船。”
那老头眼睛一亮:“快上船!”
几个家丁七手八脚,把黄家四口和滕小怀推上船去。
“老头,你可给我记住了,不准他们半路下船,不过如果你半路上把他们全推到水里去我可一点也不反对。等开春后,过些日子我亲自去楚州看,如果他们不在哪里,老头,我要亲手拧下你的脑袋。”
那老头嘿嘿笑着:“有钱好办事,一定送到,一定送到。”
唐选等人下了船,站在岸上就催促老头开船。
老头笑着:“等我家那混小子来了就开船。噢,那不就是来了吗?”
远远地,大步流星走来了一个青年,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左手提着一个纸包,右手提着一个酒葫芦。
老头笑着:“萧老大,有生意上门了。”
唐选不由奇怪:“怎么你叫你儿子还叫老大?”
“他就是我家老大啊。”
那青年走过来,上下打量唐选,老头就提起了手里的钱袋:“喏,船钱我都收了,不开船不行了。”
那青年一跃上船,也不说话,与老头一起,把船驶离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