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牛家所处的这条街又成了镇子上的繁华地带,他皱紧眉头,和母亲一商量,还是决定继续搬家。
这已经是第三次,十里镇是个不大的地方,所以几乎人人都知道阿牛家的习惯,总爱住在人少的地方。
去刘叔家谈完换房子的事,刘叔像以往一样问了句“还搬呐,十里镇这几年也开始发展了,你家那地盘儿可值钱哩,你老这样折腾,以后取媳妇儿咋办?”
老刘叔算是看着阿牛长大的,打心眼儿里为这个实诚孩子考虑,但还是降不住他的犟脾气。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热,阿牛打着赤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黝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憨地笑了,“媳妇儿早有嘞,就等着过门儿。”说完,甩甩手走了。
十里镇是个老镇子,长街还保持着几百年前的风貌,长长的青石板路拐过一道又一道的弯,似乎看不见尽头,镇上人不多,久而久之石板边沿也长满了青苔。
时间有些晚了,阿牛踏着石板路回家,一路上嘴甜的跟邻里打着招呼。赵婶儿问他“阿牛啊,听说你又跟老刘叔家换房子啦?”
他驻足,却不说话,视线越过赵婶儿看到了屋里的电视机,不大的画面上,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正在低头弹琴。她闭着眼睛,如痴如醉,脸上的满足感明显得无法掩藏,和小时候他第一次带她喝到了可乐的神情如出一辙。
阿牛笑了,指了指电视机说:“得搬啊,我媳妇儿她要弹琴,喜欢清静。”
赵婶儿撇着嘴,看着阿牛的背影,忍不住咕哝,“还媳妇儿哩,金凤凰哪看得上山鸡。”她又看了眼电视,摇头叹气,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同样是因为镇子小,所以还有一件事几乎人人都知道,那就是看起来傻里傻气的阿牛和兰家那个小女儿兰向雨订过婚。那小姑娘好多人都见过,长得可水灵了,两只大眼睛像是黑葡萄,往那儿一站就能看出和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丫头完全不一样。
“听说她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爸爸家里还是做大官的。”黑子蹲在清水河边的柳树下的大石头上,以知情人的身份讲得忘乎所以。
石头边围着一大群孩子,大都赤着脚,男孩子就穿个短裤,女孩子多穿了个背心。
一个孩子问:“黑子哥,那他们一家人咋会来我们这地方啊?”
“我爸说好像是私奔来的,她爷爷不同意他爸妈,然后就跑咱这儿来了哩。”
“有没有相片啊,听你说得就像仙女一样。”
黑子酷酷地白了那孩子一眼,嘁了声,不以为然地说:“当然有啦,我还见过她本人哩”说着,他从裤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个布包,然后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再从布包里把相片拿出来。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想要看清,黑子站得挺高,底下人就算蹦起来也只得看个大概,吵嚷个不停。
“还真是仙女啊。”
“那当然,我不是说了吗,我还见过本人,又白又好看。”
黑子骄傲地发表演讲,手里拿着的照片倏地被人扯过,他惊慌失措地回头去抢,却对上了身后人的眼神,悻悻地叫了声阿牛哥。
“上次挨打还不够是吧,不长记性。”
黑子低着头,身后的孩子早就一哄而散,阿牛也只是说他两句,宝贝似的又把那张他和向雨唯一的合照装进布包里。
黑子问他,“阿牛哥,你媳妇儿啥时候回来啊?”
阿牛手顿了顿,还是说:“总之要回来的就是了。”
迎面吹过来一阵风,河面泛起水波,他凝神闭眼,嘴角带着好看的微笑,像个阳光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