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府平静如常,接连几日都没有任何动静,仿佛阴云笼罩下潮涌暗生的静海,只等掀起另一番惊涛骇浪。
百里逸未等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心急不已,冒险送出了几封密信,试图联系自己那几个眼线,却仿若石沉大海,无一人有回应,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徘徊在他心头。
与此同时,慕芸萱却是握着百里逸送出的这些迷信,闲闲的在府中饮茶赏花,只等东风吹来,便可有所行动了。
但这风,来的着实过于慢了。
都说时光如梭,白驹过隙,但慕芸萱觉得这梭子实在飞的不够快,马蹄倒腾的也不够卖力。
十月怀胎,这才过了三月她便已经受不了了。加之最近天气炎热的人心里发燥,她只盼着赶紧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但云痕这家伙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做事效率格外的差,交代他的事情迟迟没有做好。
人他倒是送来了,慕芸萱检阅过后,也很由衷的在心底赞叹了一番他的眼光。
就他挑的那几个侍卫,一个个凶神恶煞,凶相毕露的,一字排开,单是那阵势便叫人心里发怵。
可光有阵势有什么用,套用百里浚的一句话,她又不是要打群架,阵势这东西就像攥在手里的针,要先把拳头挥出去,才能一针见血。
他只送了“针”,最重要的“拳头”却没了消息。
慕芸萱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等得烦了,干脆亲自去问,谁知云痕不是岔开话题,就是借口有事逃走。气急下,她只能使出小洛这个杀手锏。
这个小丫头倒也没辜负她所托,做间谍做的不亦乐乎,简简单单就从云痕口中套出了些话。
虽不多,却还有些作用。
原来百里浚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旁敲侧击出了一些线索,又透过那些线索,找到了百里逸秘密训养死士的地方,并命云痕带一队精兵以剿匪的名义,把那里一锅端了。
可怜的百里逸,损兵折将不说,还有苦不能言,只怕他现在早已气得跳脚了。
这个时候,云痕总算把那两个眼线的人头送了过来。
就这样,万事俱备,东风已至。
某个明媚的下午,慕芸萱坐上大红的辇轿,带上人马,浩浩荡荡朝五皇子府而去。
夏光如金,懒洋洋洒下来,恹恹无力。好容易盼来些缕和风,却并无半点凉爽意味,反叫人更加汗流浃背。甜腻花香绕着这座偌大的都城飘过,好似一张无形的网,把每个人都困得透不过气来。
正当人们以为这又是一个寻常的夏日午后时,却听长街尽头传来一道道顿错有序,沉脆有力的鞭响,那鞭响凌厉迅猛,穿过空旷的街道,在街尾荡出声声回响。
昏昏欲睡的路人和小贩被齐齐惊醒,恍惚一阵后,每个人脸上皆现出惊恐神情。
虽说他们不过是些平民百姓,素日也无福与那些达官显贵交往,但既生活于天子脚下,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响鞭净街,乃是帝王出行的仪仗。
是个大历子民都知道,他们如今那位皇帝痴迷修道,把自己修成了个病秧子,药罐子,去年还能强撑着上个朝处理个政务,过了今年的春猎,忽然间病情加重,把大半事务都交给了六皇子处理,自己日日躺在宫中休养,几乎都很少露面了。
瞧瞧这天色,太阳也不像打西边出来的呀!
他们那位离殡天只有一步之遥的皇上怎么还拖着病体,亲自出来体察民情了?
莫不是修道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叫邪祟侵体了吧!
正想着,鞭声已近,尽管他们对这位皇上有再多不满,可通天的皇权在那摆着,他们谁也还没嫌命大到找死的地步。
刚待跪地行礼,数十名精甲铁盔的侍卫列着整齐的纵队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头前有一黑衣男子执剑挥鞭,只是一个扬手,便自半空劈开惊天之声。
从来这种挥鞭开路的事都由最低等的内侍来做,大内禁卫只负责保护皇帝安全。
而那男子高大挺拔,身材健硕,从头到脚都充满了阳刚之气,一看就和“阉人”之流搭不上边。
你要说皇帝回光返照,一时兴起跑到民间走一走看一看,顺便耍耍威风,但这威风未免耍的太不地道了些。
人啊,对于所有反常的事情都会产生巨大的好奇心。
而好奇之后,就会伴有一种似有若无的侥幸心理。
于是,有那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便索性不去管什么行礼的事,而是伸着脖子不断探望。
这不望还好,一望整个人都傻了。
在那队侍卫之后,跟着一顶颜色鲜艳,分外显眼的四人抬辇轿,辇轿四面用珍珠垂帘和云粉轻纱仔细装点,风一过,纱起帘动,恰好掩住轿中人的面容。
傻子都知道,皇帝的御轿必为金色,并且最少要有八人来抬。
而这辇轿都是宫中的娘娘或者得了特别封赏的贵妇人们才可以坐的,况且,无论从那辇轿的颜色装饰,还是轿中人端坐的身子都可看出,那里面坐着的,明显是个女子。
随着队伍渐行渐近,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件事情。
早已俯首跪地准备迎驾的人们重又站了起来,难得来了精神,开始与身边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如今这世道,只要带了“御用”“皇家”二词,那就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看这女子随行侍卫之多,想来身份必然极其尊贵。
既然尊贵,更该知晓这些礼仪规矩。
到底是谁,居然敢如此大胆,以帝王仪仗开路,难道就不怕凌迟斩首,株连九族吗?
很快的,他们这些问题就有了答案。
只见那挥鞭开路的男子动作不停,一直领着队伍走到街中位置,忽然,他改变方向,再度挥出一鞭,这一次,却不是挥向半空,而是狠狠打在了地上,本来就滚烫无比的青石地面顷刻冒了火星。
队伍应声停下,所有的侍卫自觉转身,背对背各自退开,在左右两边护起了两道坚实的人墙,把围观百姓挡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