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府的人十分和气,不仅遣了许多上等的丫头服侍,甚至决定在童沁等人入住的当天晚上,在后院里举办一场迎接会。虽盛情难却,童沁却假以下雪的原因推辞了。石老爷没办法,只好说在客厅里大家共进晚膳,也好认识认识。童沁答应了。
石府,在昌成这块富饶之地,不仅极有威望,且府邸的陈设也是数一数二。虽不是朝廷命官,却丝毫不逊于官府。据服侍童沁的侍女说,清香院本是石老爷的妹妹居住的,是她们好运,石老爷的妹妹正好搬走了。至于搬走的原因,侍女并没有告诉她们。
“说话说一半,吊人家的胃口。”收拾房间时,流清边抱怨道。
“毕竟寄人篱下,人家不说也有她们的原因,何必归根究底。再说了,知道得太多反而死得更早。”禾媚正整理着案桌,简直乱得一发不可收拾。“石老爷肯把他妹妹住的院子给小姐已经很好了,不然我们就等着四人挤一间客房吧。”
“真倒霉,童府怎么就突然起火灾了呢……”灵光一转,流清突然跑到禾媚旁边,以非常小的声量说道,“禾媚,难道是小姐为了进入石家故意纵火?”
“当然不是!”禾媚抓起镇尺便向流清的脑袋敲下去,力度不重,“府里有这么多下人,就算小姐要纵火也不可能无故杀生啊。再说了,要是小姐真的故意纵火,那她为什么会哭呢……流清,你把小姐想得太坏了。”
流清无辜地眨眨眼睛,“哪有……不过,小姐哭了?什么时候?”
“……童府失火的那天晚上。”想了想,禾媚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
“你们说被小姐吓到就是因为这个啊?你们才把小姐想得太坏了呢,小姐的心纵然是铁做的,也会因为那场大火的高温度所融化的啊!”
“……”
怎么办,她不想和流清说话。结果,禾媚就真的没再理她了。
与此同时,童沁正在雪地里赏梅,而童仇又不知溜达到哪去,因为有石府的婢女跟着,她并不担心童仇会迷路,她更担心的是,童仇会闯祸。毕竟,半路甩掉侍女是她常做的事。关于这几天察觉到的她的反常,童沁猜想,她极有可能喜欢上石家的某个人。至于这个人是谁,目前不得而知。
童沁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过不好,从未想要了解她,从未关心过她,也从未在她面前笑过。所以她看到的才会是假的童仇吗……她曾让禾媚跟踪过童仇,却发现童仇在他人面前开朗十分,活泼十分,与和她在一起时的童仇完全不相似。那次之后,她就再没干涉童仇的生活。
现在她想要补偿,是不是太晚。
“你觉得呢?”童沁弹了弹梅花上的白雪,一阵风吹过,白雪混入千万雪中,已分不清原本。
不可能了吧,十三年种下的因果,不会因为一时的改变,而改变。
“童小姐,大寒天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身后传来温和略带不解的声音,不用回过头,童沁也知道是谁。
“赏梅。”童沁简略地回答道,回头,发现石痕身边还有一人。
察觉她的目光,石痕笑了笑,先一步道:“他是我的四弟,石涣。”
随后石涣也自我介绍道:“我是石涣,今年十三岁。沁儿姐姐好。”他与石痕没有一点儿相像之处,笑容也是开朗的,不似石痕的温和,是毫无保留的笑容。
一瞬间,童沁略带鄙夷地轻笑,石痕有少许的惊讶,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看。因为下一秒,童沁对着石涣绽开前所未有的笑容,虽然不深,可是眼睛也在笑。除了那一晚无痕桥上,他似乎从未见过她在人前也会有如此的笑容。
“啊,对了,沁儿姐姐,我和大哥是来带你认识认识石府的。”交谈中,石涣突然想起来此次来的真正目的。
“不了。”赶在童沁答应前,石痕如此说道。“此刻正下着雪,童小姐也累了,好好休息吧,快到晚膳时石某再来叫童小姐。”
石痕还是笑着的,语气却明显淡了,石涣有些不明所以,童沁的反应倒很平常,或者说,童沁一直都很“平常”。
“嗯,涣儿再见。”童沁笑着向石涣挥挥手。
“哦,沁儿姐姐再见……”石涣有些沮丧。
回去的路上,石涣忍不住问道:“去找沁儿姐姐的时候大哥也没说下雪的问题,为什么大哥方才要那么说?”
石痕却只是朝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不要让石涣接近她会比较好,突然觉得她,似乎带着什么目的而来石家……
石涣。涣。换。石夫人还真的是……童沁讽刺地一笑。
该说她才能已尽,还是,她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换来的儿子……她握紧手中伞,下一秒又松开。不过,也罢了,何必计较这些小事。毕竟,她与久离的弟弟……再一次重逢了。
石涣此时会来此处,想必他一定不认识童仇。这么说,童仇喜欢的人,不是他。石涣是石痕的四弟,石涣是最小的,石痕也排除可能,那么只有他的二弟和三弟——石旭与石辰。
石痕比自己大两岁,也就是二十岁。石涣十三岁,两人相差七岁。若是以两岁为间隔的话,石辰应是十五岁,而石旭不是十七便是十八岁。童仇与石涣同岁,若以年龄作为判断的条件,那应该就是石辰。
问题是……听闻石家的三少爷——也就是石辰——虽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却是众人皆知的撒谎精。名虽唤“实诚”,却一点儿也不诚实,真是枉费他爹娘给他取了这么个好名字。
石旭么,虽然年纪比童仇大点儿,但在大历,这也是常见的事,且他会照顾人,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她似乎忘记了什么事,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甚至关乎童仇的生死与终生大事……她究竟,忘了什么……
“小姐,在想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童沁的思绪,她回过头便瞧见不远处的流清,她与另一位名唤清水的侍女正准备把已经用不着的东西拿去烧掉。
童沁浅笑道:“没什么,我在谢谢你的资料。”
清水听得有些糊涂,而平时糊涂的流清此刻却十分明白。童沁所需的资料大多是她去收集的,石家人的也不例外。石家的每一个人,每一处地方,她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如今在石府,童沁想的必然是有关石家的事。
清水忍不住问道:“方才童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流清任性地笑笑,故作神秘道:“这是我和小姐的秘密。”这种事,怎么能和石府的丫鬟说呢,搞不好就是石家派来监视的奸细。
童沁对她的小小任性有些无奈,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住进石府了,事情,就好办多了……至于童仇的事,只要不是石老爷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