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的呗。她伸手拨拨头发,把伞塞到他手里,“天阴得厉害,估计快下了。”
他一副你真好的表情看得朱星星头皮发麻,遂开口,“我只是怕你淋了雨身体不舒服考不好,不仅给我丢人,老师说不定还会重新布置一帮一,把莲花哥分给我。”莲花哥是班里少见的奇葩,不洗头不说话,头发油成一片一片的,开在脑袋上。
目送章维栋上了车,她才开始折返,走了没几步,雨就下起来,瓢泼一般,朱星星骂一句真倒霉,也没想着给自己拿把伞,大步往回跑。
第二天模拟考试入场前,章维栋一眼就看到朱星星苍白着一张脸靠在墙角,牙关用力地咬着。
“怎么了?”他围过去,“淋雨淋的?”说着去摸她的额头,并不烫。
“昨晚淋了雨没什么精神,就洗了澡早睡了。”
“没吃晚饭?”
她点头,继续说,“结果又睡过头,今早差点没起来来考试……”
“又没吃早饭?”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她的胃病很严重,两顿不吃几乎要命,“看你这样,药也忘带了?”
朱星星本就是起晚了急着来考试,自然什么都没带。
撂下一句你等着,我去买药,章维栋就要往外跑,被朱星星一把抓住,因为她看到不远处,监考老师已经走过来。
她还是没拦住他,他知道她担心什么,跑远了还不忘回头喊一句,“迟到半小时可以进场的,你先安心考试吧。”
这事弄得她有些不安,章维栋那个水平在考试结束前能答完题就不错了,还要自减时间实属找死。而她常吃的速效止痛胃药学校附近根本没有卖的,不知要耽误他多久。
他最近之所以相对自由,是因为他跟她一起补习后,成绩确实有所提高,老师家长都放心,如果这次降了,那说不准中考前再没有时机触碰画笔了。她咬咬牙也能考的,他何苦这么担心。朱星星摇摇头,似乎胃更疼了。
监考老师老生常谈地又说了考试规则和注意事项,随后发了答题卡和试卷。
考试开始了。
朱星星开始摒除杂念,一心一意地做题,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考好每一次考试,每个人都有梦想的。
不过她脸色越来越白,整个人像是刺猬一样缩成一团,额角开始挂冷汗,监考老师也发现了异常,过来询问。
章维栋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监考老师冷着脸对他,他开始真诚地讲说。
五分钟之后,朱星星吃了药,抱着桌上的温豆浆温牛奶,抬起头看斜前方那个还喘不匀气,背后湿透的身影,不知怎么就鼻尖一酸。朝监考老师笑笑感谢她们的格外关照之后,再次埋头做起题来。
成绩出来之前,朱星星一直很担忧。
她的成绩肯定OK,不过不知道章维栋怎么样,如果影响到他,那真的很愧疚。
成绩出来的时候,她倒是有些难以置信了,这小子在年级的排名竟然又进步了十几个名次,本来还想着别跌太多才好的朱星星一瞬间举得比自己稳居榜首还要开心。
老师一点不嫌浪费口水,把几个一帮一效果显着的小组夸了又夸,尤其是对朱星星和章维栋。
一般考试之后都会开家长会,类似总结过去展望未来似的。朱星星本是留下帮老师忙的,可开完家长会,章维栋的妈妈硬是拉着她回家吃饭,怎么都不让她走,“星星啊,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了,真的很谢谢你,小栋能收心学习,多亏你了,不然我都快愁死了,大家周末的来阿姨家给你做好吃的。”
朱星星委婉地拒绝了好意,不知是不是表达了太委婉了,章妈妈根本没听出来,还是把她带回啦家,做了一桌好菜招待,嘴上一直是道谢的话,听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章维栋见她来了,自然也是盛情,在自己老妈面前把她又是夸赞几番。
她是羞愧,真的。
她起初不过是觉得那样突击的复习省时省事,并不是为了支持他所谓的梦想,只是觉得可以省下功夫自己学习还有零食吃真是不错,这些只需要她在老师面前美言几句,拿出几本辅导书。虽说事情渐渐发展得不一样,可她的初衷就是那样自私。
她听着这对母子的言语,脸都要埋进面前的汤碗里了。
不知是不是每个家长叨念起孩子都是那副表情,说孩子的趣事是如数家珍的模样。章妈妈把章维栋小时有多爱穿裙子多爱抢楼下小男孩的奶瓶都说了个遍,任她儿子在一旁青着脸阻止,吐槽的意志也岿然不动。
吃饱喝足,章妈妈抱出一摞影集,章维栋被安排出去买水果,并没有阻拦的机会。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拎着很多水果,章妈妈赶紧去做果盘,挡不住的热情,把她扔在一堆影集里。
“为什么?”她的发问让章维栋有些摸不到头脑。
却见她抽出一张照片,伸到他眼前。
是张全家福,一家人笑得开心,连他怀里的一只咖啡色猫咪都咧着嘴。虽说照片里看着“苗条一些”,可很明显就是朱星星养在家里的那只。现在回想起来,老猫一见他就跟见了亲爹似的亲昵,确实是个很明显的暗示。
章维栋咳了一声,像是被抓了包似的尴尬神色。
“你不记得了吗,在校外的名城广场上,有人给你画了一幅画像。”他看向她。
记得,当然记得,那画像现在就立在床头呢。等等,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大概是上个学期,做了一天题头脑发昏,朱星星出去溜达散心,坐在广场的石椅上就有点出神,回想起现在这个刻苦学习的自己,有一点陌生,原来她可以把学习这件事做得这么好。
她要回去的时候,有人拍了他的肩膀,递来一幅画。是个少年,高高的很挺拔,带着口罩和眼镜,声音听起来应该是感冒了。这个人一直在湖边给人画素描,她之前看到了,不过此时她可没打算掏钱去买这幅。
他却说,送她的。这种免费午餐,多少让人有点诧异和抗拒。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画画了,以后就没有时间了。看你在这出神半天,角度刚好,我就情不自禁地画了一幅,给你做个纪念吧。”
本着平白收人一幅画有些心虚,朱星星跟他坐在湖边的夕阳里聊起天。
似乎上学已经成为每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六年三年三年四年已经成为一个模式,可是总有不喜欢学习的人,他们不是学习的材料却往往在其他方面有惊人的天赋。
“每个人都有梦想,不是吗。可在那之前,我们还要按着家长希望的样子走上一阵,只是为了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姿态去追求喜欢的东西。你看我喜欢唱歌,但是我条件不好,学得很慢,就只是喜欢,我妈觉得我学习唱歌是浪费时间牵扯精力,会影响成绩,所以我拼命学习,就是想让她看看,我能做好一件不擅长的事,我值得拥有属于自己的喜好。”她忽然撇嘴,“可惜Poppy最近跑丢了,学累了也没人说话真是件寂寞的事呀。”挑眉的精神样子故作老成地口气,他笑了笑。人总是容易在陌生人面前探路心扉。
你愿意付出代价,就值得拥有属于自己的喜好。这倒是让章维栋有些刮目相看,记忆里的朱星星在班里一向孤冷,不去玩不去笑,甚至跟同伴同学打交道都懒得,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就是她的代价吗,她刚才出神的样子跟自己趴在橱窗看高档画具的表情一样,那么憧憬入神。
所以他在一帮一分组的时候,强烈要求跟她一组,因为他觉得她会帮他躲过耳目继续理想。
所以他把爱宠托她的邻居送给她,因为他希望那一个跟自己一样心揣憧憬的人不至于太孤单。
所以,他才随手勾画些舞台、灯光之类的化作装作不经意送给她,因为他知道她的心之所向,全当是同行者的鼓舞。
不过朱星星可完全没反应过来,当初那个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感冒者如今才开始跟眼前的人重叠起来,一时间心底发软,说不出话。
他看她这样,故意用赵宗祥式的深情嗓音逗她,“你不知叽叽不在的日子,我有多孤单。”
他想她肯定会吐槽他,带着嬉笑的口吻,可却见朱星星抬起沉沉的眸子,无比认真地回他,“谢谢你的孤单,谢谢你。”
其实他们一直是互相鼓舞互相扶持,是她一个人坚强太久,才会这么容易动容吧,章维栋笑起来,“嘿,哥们儿,别矫情!”还有很远的路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