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手机屏幕,锦瑟习惯性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但在视线撇到凌乔的背脊的时候,他又重新湛湛地坐了下来。
“说。”声音冰冷疏离。
“什么?”声线突然地提高了几分。
话音才落,床上的人噌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仿佛刚才生气的人一直都不是她一般。
她满含疑惑与关切的视线,跟锦瑟的相交缠。
“好,我知道了,继续关注,不要打扰,有情况及时汇报。”然后挂了电话。
“袁磊。”锦瑟拿着手机屏幕往凌乔的面前举,这才发现因为挂断已经黑屏了。
凌乔并没有直接问,她知道他此刻内心的焦急并不亚于她的。
“是妈,她去跟陆琛接触了。”
“什么?”
她突然拔高的嗓音就像是在寂静无声的旷地上,蓦地炸响了一声惊雷。
“为什么?”凌乔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慢慢地被灰白给替代,她六神无主地茫茫然。
她努力地扯动着嘴角,想要告诉自己,自己听到的都不是真的,但是她却如何努力也无济于事,她的嘴角就像是被挂上了千斤重的秤砣一般,怎么也无法牵动一下。
原来,她真的很脆弱,原来她真的做不到锦母所说的那般强大,原来她真的不足以跟他并肩作战,原来她真的只能躲在他为她建造的这一片小天空中,规规矩矩地等待着他的归来。
她没用,她真的没用。
不,没用何以来描述她的现状,她生来本就是一个祸害,不管谁接触到了她,那么都不会有一个很好的下场。
“她为什么要去跟他接触,为什么?不应该是她,应该我去,这些都应该是我去面对。”凌乔喃喃着,终究还是在锦瑟的手心中抬起了泪眼婆娑的眸。
“是我不好,我太贪心了,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凌乔几度哽咽。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啦?”
那泪珠就像是一块块巨石,不断地砸在锦瑟的心口上。
当他听到母亲去找陆琛的时候,心底里就像是有怒火正在不断地攻心,他极度想要毁灭,毁灭了那个带给他生命,却又将他推向黑暗的男人。
痛得他几欲窒息,但是他告诉自己应该要镇定,因为他是她们的支柱,他先不能乱了分寸。
“那天我去公司找亦舒的时候,碰到了庄梦蝶……”
她断断续续地将自己如何要求顾宇隐瞒他,如果跟着庄梦蝶一起去了医院,回家来的时候,又是如何将所有的事情跟锦淑珍说的,还有那天在鹿璟村山坡上发生的一切都娓娓地道给锦瑟听。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为什么我总是会伤害我在乎的人,为什么……”凌乔趴在锦瑟,紧紧地抓住锦瑟的领口,那么紧,那么紧。
“胡说。”锦瑟突然发现不知道该如何才算是真正对她的疼爱了,他几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气,但是每一拳都像是击在了棉花上面,让他有一种使不上力气的苦。
最后他叹了口气,视线方向了窗外幽远广袤的天空,“你不知道,你的存在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多少的光彩和快乐。你让所有的人都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怀中微微耸动的肩膀让他感到莫名地疼痛,“妈跟他的见面,并不是你的三言两语就能够促成的。她只是需要这样一个时机,跟他彻底的完结过去,只是为了重新更美好的开始。而且,你知道的,我定是不会让妈出事的。”
他的保证就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止住了凌乔的抽泣,她缓缓地从她的怀里抬起头,问,“真的?”
他抬起手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我何曾骗过你。”
这夜,最后的最后,又如过去任何一个夜晚一般,他拥着她,她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沉沉地入眠。
当然,这一夜相拥入眠的又何至于他们一对呢,中国人口众多,想要找到恩爱的自是不在少数的,但是确实也是有特殊的。
他们本没有感情,却能够做得比任何恩爱的情侣更为恩爱。
亦舒从浴室内出来的时候,秦松已经叫夏河送上来了一套衣服,还为她请了医生,等候在客厅内。
“医生?”今日的亦舒对一切穿着白大褂的人员都用一种发自心底深处的抗拒。
秦松似是看出了她的抵触,走过来,牵起亦舒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地咬了咬,狭长的眼眸中带着宠溺的促狭。
“怎么?这么大了还害怕见到医生?”
“才没有。”亦舒说着违心的话。
没办法,这违心的必须得说。
难道还要说自己今天被一个有权有势有财的女人,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事情,强行地按在了冰冷的架子上,任由着别人扒光了自己,任由着穿着雪白的衣服的人,在自己的身体内肆意的妄为了吗?
这些话她注定是说不出口的。
也终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过去那些人会总是说一些违心的话了,原来并不是他们想,而是被很多的因素给逼迫着往着自己不愿意的路上走的。
“刚才看你在太阳下站了那么久,所以才请了医生过来给你看看的,若是没事,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我只是担心你。”
亦舒此刻看着秦松一如过去的眼眸的时候,竟有一瞬间生出不知所措来了,甚至还有一种想要从这里逃离的错觉。
“怎么啦?”秦松见亦舒整个人木讷了起来,捧着她的脸,用唇瓣轻轻地在她的额头触了触。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为什么会没有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呢?
仿佛就像是左手摸了一下右手一般,毫无感觉,甚至是带着一点点的排斥。
“果真,还是有些发烧的。”秦松在亦舒的额头上试了一下体温后,便没有其他的亲密的动作了。
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床边走,“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这么热的天……”
话还没有说完呢,脸上却是滑过了一抹尴尬之色。
只因为他牵着的手,突然之间很大力地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而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医生。
“怎么啦?突然耍起小孩子脾气来啦?”秦松也不动,只是站在亦舒的对面,浅笑着看着她,那笑似乎并未到达眼底。
但是这些亦舒是断然看不到的。
此刻她也在讶异,为何就突然做出了那样的动作。
从小,她幻想中的白马王子不就像是秦松这样的吗?
温温柔柔的,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笑,做每一件事情都以她为先,尊重她的每一个不合理,放任她的每一次小任性。
可是为什么……
亦舒收起了自己的思绪,抬眸看向秦松,干涸起皮的唇瓣朝着两边微微的勾起,找了个看起来最合理却也是最矫情的理由,“有人在。”
“没事,没事,您可以当我不存在,您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医生是秦松的家庭医生,多多少少是对秦松的事情了解一些的,以前在秦松的身边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女孩子。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而且看这样的架势,想必关系是匪浅的,他更是不敢让自己成为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