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惊出了一身虚汗,转头门吴管家,“管家您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想要下车?”
“啊?”吴管家蓦然回神,转眸茫然地望向后视镜,与司机关切询问的眼神撞个正着,她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她最后再一次将视线落向了窗外,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砸入车后座的座椅内,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就差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是那么一点点,她就差点要断送了自己这么多年经营的幸福了。
她重新转眸透过后视镜给了司机一个安抚的笑,虚弱无力地说道,“没什么,刚才就是有些想事情想得出神了,以为已经到了,这才想要开门下车的。”
“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司机连说了两个没事就好,看得出他刚才收到惊吓的程度真的是不轻。
吴管家一人提着食物盒子上了电梯,她是想要隐忍的,但是这个电梯内实在是太拥挤了,就好像是她的眼眶,怎么也无法挽留住眼泪的脚步,就这样从她涨红的眼眶中奔涌而出。
往事就像是一个古老的电影,一帧帧一幕幕地从她的眼前缓慢的跳过。
勾动着她每一根敏感的神经,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将感情控制得滴水不漏,将表情修炼得炉火纯青了,可是在那一刻,在医院的门口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那些一切都不过是她用来自我蒙蔽的一种说辞。
她怎么可能会把这样极致的痛、这样极致的恨放在岁月的轨迹里,让他们随风飘散,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呢。
叮
电梯在顶层开启,她仍呆立在电梯内,直到徘徊在走廊上的孟旭,走过来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不无讶异地问出口,“吴管家,您这是怎么啦?”
是啊,她这是怎么啦,说好的要将自己的所有感情都抛弃的人,为何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情绪这般的失控呢。
她抬起眼眸看向站在门口的孟旭,先是扯了扯嘴角,递给孟旭一个能够称之为笑的表情。
她不似别人那般,别抓到不常显露的情绪的时候的慌乱,而是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指,像是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流眼泪这样的事实,笑着说道,“人真的是不服老都不行了啊,这才出来一趟,风一吹,这眼泪就跟开了水龙头一般的不受控制了。”
“那您真应该找个医生给您看看。”孟旭对眼前的这位老人也是有感情的,多少年啦?应该是有七年了吧,一直跟在锦瑟的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却从来不会多言一句。
“都是半截身体埋在土里的人了,再说都是老毛病了,何必去看它呢,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说着,吴管家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孟旭,自己掏出手帕,将鼻梁上的眼镜移开,擦拭了一下眼角。
待一切准备就绪了这才重新地拿起食盒往病房的方向走。
孟旭本是粗人,有些感情放在心里总是不懂得表达,此刻看到吴管家坚持,他的嘴皮子虽然是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这就是后来锦瑟为何看到吴管家的眼眶是红的。
而这样的红此刻凌乔也看到了,虽然吴管家有意躲闪,凌乔还是有些强人所难地问出了口,“管家,为何刚才在锦瑟提到陆逸冰的名字的时候,你的反应会这么大?”
吴管家心尖一抖,没想到凌乔这个孩子心思会这么细腻,竟然从她的行为上马上联想到了陆逸冰,但是她还是故作镇定,重新舀了一勺粥送到凌乔的嘴边,“凌小姐可能是您多想了,人难免都会有多失误,更别说想我这种上了年岁的人了,那失误率更是高得出奇。”
“真的只是失误吗?”凌乔张嘴含住了勺子,用贝齿紧紧地咬住,没有要放的意思,逼迫着吴管家的视线对上自己的目光,这才缓缓地启了唇,将嘴里的粥咽了下去。
“当然只是失误。”吴管家的情绪虽然有所起伏,但是表面上仍然只是波澜不惊。
“那你告诉我,为何你的眼眶是红的。”
“只是人的一种自然生理反应,您现在还年轻,不知道像我们这种上了年岁的人,一个风吹草动的,身体就会有特别明显的变化。我这也是老毛病了,这风一吹啊,眼眶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不断地往外冒水儿,真是拦也拦不住,让凌小姐看笑话了。”
吴管家把刚才用来搪塞孟旭的一套说辞,重新搬了出来,加以的修饰,为的只是能够说服凌乔,因为她知道女人的心思总是要比男人的更加细腻一些的。
“是吗?”凌乔轻轻地推开了吴管家再度递上来的汤匙,拿起床头边上放着的一块儿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嘴角,状似闲谈一般地悠悠开了口,“我记得今天的虞城的天气晴朗、无风,就连路旁的树枝都没有晃动的迹象,看来吴管家的眼睛还真的是有些弱不禁风啊。”
凌乔故意将弱不禁风这个词说得很重,明显得表达出她的不信。
吴管家攥着汤匙的手一紧,缓慢地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食盒的位置,轻缓地收拾着桌面上的残局,并没有接凌乔的话茬,但她知道有些话并不是她不想谈就能够终止得了的。
就好像此时,凌乔虽然在做着擦拭的动作,但是一双探究的眸仍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不得到答案她绝对不会罢休一般。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凌乔是故意要将锦瑟从病房内支走的,为的就是能够两个人单独相处,想要从她的身上套到一些关于陆逸冰的消息,想来她并没有真正地从心里接受锦瑟的那一套说辞。
“谢谢。”吴管家说的这两个字很突兀,就连等待着她开口的凌乔都怔愣了一下。
“为何要谢我?”凌乔问。
“谢谢你没有当着少爷的面追究陆家少爷的消息。”此时吴管家已经将食盒整理妥当,走过来,俯身在凌乔的床边,伸手拂过床单,将床上的凌乱归整于无。
“你以什么身份来感谢?若是仅仅以一个管家的身份的话,我想这似乎已经超出了范围之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