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听力比正常人要好,在汽车引擎声中,依然可以听到前面秦悠悠与秦老大低声交谈。
对于秦悠悠的提议,秦老大犹豫了一会儿说:“他救了你的命,我们就是供养他一辈子也是应该的,但是我们不知道他的来历,万一他头脑不清楚,或者是潜逃的杀人犯、逃犯之类……”
秦悠悠肯定地说:“不会,我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好人,而且他也不疯,可能是失恋了受到打击,觉得活着没意思才变成这样。”
我心中一震,好个善良又聪明的姑娘,基本被她猜中了。只是我不仅是失去了恋人,还是我害死了她啊!
秦老大低声道:“他恐怕不是普通人,那条蛇已经成精了,剧毒无比,他被咬了一口居然能自己撑过来,实在不可思议。还是等他伤好了,多给他一点钱让他走吧。”
秦悠悠道:“他的手臂和脚上有好几个地方都像是被蛇咬过的小伤疤,也许以前他养过蛇,经常被蛇咬,所以抵抗力特别强。”
秦老大沉默了一会儿:“好吧,不过你得说服他以后身上弄干净一点,要不然没人看戏都看他了。”
“呵呵……”秦悠悠笑了起来,“爹,你是团长,要你去邀请他留下来才合情理。”
秦老大无奈苦笑:“我看你才是团长,现在不都是你说了算么?先过天几等他伤好了我再跟他说吧。”
秦悠悠这才满意了,快步走回来:“我爹同意你加入了。”
我“嗯”了一声,这对父女都是好人,所以我也不想对他们太冷漠了。
秦悠悠说:“对了,我还没给你介绍呢,我叫秦悠悠,秦始皇的秦,悠闲的悠;我爹叫秦化杰,认识他的人一般都称他秦老大;那个有点胖的老人是唐师父,是乐师;长得有点瘦的那个大孩子叫刘铭,是唐师父新收的徒弟。还有开车的是我师兄张家宁,是我爹收的徒弟。”
我注意到她在不时搓手,一双手冻得通红,从昨晚到刚才,她一直在用毛巾沾了冰水给我敷头,手不冻红才怪了。我有些感动,说出了真名:“我叫许承业。”
“我叫你许大哥可以吧?你一定饿了,我去找些东西给你吃。”
秦悠悠进了小房间,不一会儿就拿来了饼干、小面包和几种巧克力,我只是笑了笑,没有接,她直接放在床头了。
喵太没有在车里,不过我相信它能逃过怪蛇的追杀,不用多久就会找到我,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汽车行驶到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小镇,在一家客店前停了下来,秦老大进去登记住店。秦悠悠告诉我,他们只是没有地方过夜时才在车里住,有客店时还是会住店的,现在我需要休养,他们暂时停业,会在这里休息几天。
秦老大叫张家宁背我进去,然后请了一个专治蛇咬伤的老头来看病。那老头根本不信这个季节会有人被蛇咬伤,看了伤口只是周围有一点儿红肿,又改口说咬我的蛇无毒,没什么关系,最后涂上一些药膏走了。
好吧,既然专家说了无毒,那就是无毒,这样也省得我被当怪物来看待。
秦老大叫我好好休息,众人都先后出去了,我身体还是有些不对劲,低烧并且很虚弱,于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练习凝神诀,也许这样能够更快康复吧?
练了一会儿,我好像听到了秦悠悠在说话,于是凝神去听。精神一集中,隔壁说话的声音便清晰听到了,原来其他人都在隔壁低声说话。
张家宁:“我觉得还是给他一些钱让他走,万一他突然发疯了怎么办?”
秦悠悠:“他神智是清醒的,不是疯子。”
张家宁:“那我们也不能带着不明来历的人。”
秦悠悠:“你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呢,他救了我的命,差点连自己都死了!我们不是一直在帮助有困难的人吗,难道救命恩人反而不帮?”
张家宁:“我们可以感谢他,他一定需要钱,我们多给他一些,够他一辈子用就可以了,何必要带着他呢?”
我有些惊讶,他们这样的小剧团能有多少收入?看他们的样子仅是勉强糊口,能随手就给我一辈子花的钱么?
秦老大道:“你们两个别争了,唐师父你觉得呢?”
唐师父:“呵呵,这事还是你说了算,不过带着他确实有些不方便。”
刘敏道:“我们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以后他跟着……”
秦老大:“咳,咳。”
隔壁立即没有声音了,过了一会儿秦老大说:“先观察他一段时间再说吧。”
我更加惊讶,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就是他们不让跟着,我也想跟着看看了。
下半夜我听到了有爪子抓挠木门的声音,知道是喵太来了,急忙起床开灯、开门。门外果然是喵太,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身上沾了许多雨水和烂泥,对于一向装优雅和高贵的喵太来说,极少出现这种狼狈样子,真是大毁形象啊。
我有些惊讶,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用意念问它:“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可能是这句话戳到了喵太的痛处,我感觉到了它强烈的怒意:“我要杀了它,不需要你帮忙。”,告诉我这句话之后,它转身就走。
我急忙开口:“别跑,我跟你开玩笑呢。”
喵太回头望了我一眼,好像在说:我没跟你开玩笑,等我杀了它再来找你。”
喵太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子过,看来它真的是吃了大亏暴走了,大有不报此仇誓不为猫的气慨。
好吧,既然它说不要我帮忙,那就让它自己来,这是对它的信任和尊重,我要是插手了它反而不高兴。我相信它既使斗不过怪蛇,自保能力总是有的,或者让它吃一点点苦头,磨一磨锐气也好,有时它确实太骄傲了。
一转眼两三天过去了,我的身体基本恢复,喵太还没有回来。这几天秦悠悠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对我关怀无微不至。她本来就是一个善良仁慈,乐于助人,热情待人的人,对待救命恩人当然更热情,另外可能还有些同情我的成分,所以对我特别好。
我能肯定她对我好并无男女之间的好感在内,因为此时我还是头发蓬乱,胡子一大把,都差不多可以跟秦老大称兄道弟了。但是张家宁可不这么想,对我有些敌意,我有好几次听到他怪秦悠悠对我太关心了。
张家宁对秦悠悠有好感是明摆着的事,至于秦悠悠对张家宁有没有意思,我就不知道了,女孩的心事很难猜,我也不想知道。唐师父和刘铭则对我保持着一点戒备和冷漠,表面上还算客气。
这一天秦悠悠买了一个差不多同样大小的牛仔包,要替换我装鲁班尺的破包,我拗不过她,只能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当我拿出一个小木人的时候,我愣住了。其实我一直知道小木人放在包里,但是故意要忘记它,假装它不存在,因为它很像凝芷,我没有勇气拿出来,看到它我的心会刺痛加抽搐。
秦悠悠见我发愣,有些好奇:“这个雕像是谁,你女朋友吗?”
我嘴里满是苦涩,冷硬地挤出了两个字:“不是。”
秦悠悠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这把尺子像是木工用的,你以前是木匠吗?”
“不,是别人送给我的。”
秦老大正好走到门口,看着放在床上的鲁班尺眼神有些异样,但很快恢复自然,笑道:“明天晚上有一场演出,明天早上就要出发,小许你身体没问题了吧?”
“没事了。”
秦老大点点头走了,他是一个走南闯北的人,江湖经验丰富,认得这是鲁班尺也不奇怪,所以我也没太放在心上。
秦悠悠把我所有能清洗的东西都带去清洗了,我拿着小木人心潮澎湃。我不能再逃避了,我要面对现实,凝芷是凝芷,柳灵儿是柳灵儿,我不能因为她们相似而封存柳灵儿。
突然我心中一震,为什么我会把柳灵儿雕刻成凝芷的模样,莫非冥冥中老天爷已经安排好了,用柳灵儿来慰藉我的思念和失落?我早该帮助柳灵儿重新获得灵体了。
我关好门窗,盘腿坐在床上,精神和意念集中于上丹田,像练功一样淡忘肉身的存在,形成一个不受约束的我之后,再转移到小木人身上。我能感应到木人里面是一个很宽广的世界,渺渺茫茫,无边无限,灵气浓郁并且有某种凝而不散、隐而不现的能量存在。就像是一块透明的果冻泡在清水中,看起来虽然不明显,但是确实存在,而且它是有生命力的,所以又感觉像是胎盘在母体内孕育着。
“灵儿,你在哪里?”我用意念大声呼喊。
没有人回应我,我再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应我,难道柳灵儿不能再现形了?对了,应该念追魂现形咒试一试。我按照以前祭炼柳灵儿的方法,开始念咒语:“柳灵柳灵,九窍皆明,外具四像,内全五行。吾乃人道,汝本精灵,上奉帝赦,令尔同盟,通灵达圣,早现真形……”
那种凝而不散的能量开始律动起来,整个渺渺冥冥的世界似乎起了风暴和狂涛,各种能力都向中间聚集,进行着复杂的变化。
我把追魂现形咒念完时,狂暴的世界突然平静下来了,一个花容玉貌,明艳耀人,气质高贵的美女出现在我眼前,脸上线条柔和并不僵硬。
是凝芷?还是柳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