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那边给她的消息,一直是让她安心,一定会公正处理,决不允许有袒护。
可薛宁还是很担心,在稳定大于一切的氛围下,不被公正处理也不一定。
“嘭”的一声,薛宁的拳头砸到椅背上,整个车厢仿佛都很跟着震了震。
大不了玉石俱焚,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很长一段时间,薛宁死死的抿着唇,目光寒凉的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充满挫败的无力感海水一样蔓延上来,沉沉压迫胸口。
平凡如她,在那些上位者眼中,连只蝼蚁都不如,七八条人命又算什么!
回到苏先生安排的旅馆,薛宁背着背包拿了钥匙上去开门。
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猛然闻到漂浮在空气中的陌生气息,神经霎时绷紧。往后退出一步,敏捷摸出藏在身上的匕首,双眼危险眯起。“谁在里面?!”
她没有开灯,握着匕首的右手暗自绷紧了力道。
“是我。”沈灏吐出一口气,抬脚朝她走去。“跟我走,我已经找到了八爷常去的赌场,旭白不放心你自己行动。”
薛宁发狠的咬着唇,定定看他一秒,平静转身。她相信沈颢。
从帝都直飞澳门的航班,隔天一早准点起飞。
薛宁拿着一本杂志,坐在经济舱里,神色从容的翻看内页的明星访谈。
另外两个当年上山的人的刑讯录音,她都拿到了,剩下的只有齐博远父子、蒋卿云和八爷。
还是很不甘心,但眼下她除了忍别无他法。
沈颢对她意见很大,薛宁一直都知道。不管是之前被安楠打伤,还是后来在锦湖被杀手袭击,他从来就没给过她好脸色。薛宁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顾旭白跟他有着过命的交情,是他绝对放心的左膀右臂。
“蒋卿云的爷爷是散打大家,遇到的时候能跑则跑,别逞能。”沈颢抬手看表,冷峻桀骜的面容喜怒莫辩。“任何行动,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知道。”薛宁把杂志放下,闭上眼假寐。晚上几乎没怎么睡,薛宁疲惫的放空大脑,听到沈颢的呼吸声,听到周围旅客低声交谈的声音,了无睡意。
抵达澳门正好中午,薛宁跟着沈颢走出航站楼,随即上了一辆来接他们的商务车。
薛宁没来过这边,加上沈颢要求她绝对服从命令,上了车便一言不发的拿出手机翻看新闻。既来之则安之。
住的地方离赌场很近,不是酒店,而是沈颢私人的房产。薛宁略惊,进门后先去洗了把脸,跟着拿出平板去客厅坐下。
“今天晚上八爷在永利包了个房间开赌,到时候你跟我过去,吃过午饭你先养好精神。”沈颢在一旁的沙发坐下,眉峰压的很低。“我让人查了下你老家附近的水库,能抛尸的只有一个地方,不过需要专业的潜水人员下去,才能知道你哥哥到底在不在。”
“沈大哥……”薛宁下意识的抬起头,胸口极速起伏,额上冷汗汵汵,许久才哑着嗓音开口:“谢谢你。”
“这是旭白的意思。”沈颢说完便低下头,专注的望着平板的屏幕。
薛宁脸上的表情僵住,像似被人抽了一耳光,久久恢复不过来,咬着唇望向窗外。
沈颢这个人跟顾旭白一样冷,而且特别的严肃。说完该说的,吃过午饭人就不见了踪影。
薛宁睡不着,拿着手机仔细翻完海城跟老家的新闻,带上耳机,反复听另外两人的刑讯录音。
他们跟A市的瘦子一样,跟着八爷干了很多年,赚到足够的钱之后洗手上岸,低调的做着正经生意。这几年还带头资助贫困学生,到山区送温暖,十足好人模样。
那些肮脏污浊的过往,洗的已经白得不能再白。对于当年的事,两人的口供基本一致,尤其是提到她的哥哥。
天太黑,他们谁都没法确认,到底是丢在哪个方位。
关闭录音笔,薛宁走到落地窗前,眯着眼微微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人命真贱……
在窗前站了许久,手机有电话进来,隔着裤子震麻了大腿。
薛宁拿出手机,神色漠然的看了一眼号码,滑开接听键。“资料我已经不需要了,谢谢你这些年给我的所有线索。”
耳边静悄悄的,间或听到一丝急促的呼吸声。
等了很久,就在薛宁以为他会直接挂断,耳边倏然传来男人干哑粗粝的嗓音。“齐博远的文物仓库不止顾家老宅,另一处是齐天宇婚房的地下室,里面的文物全是盗挖得来。”
薛宁皱起眉头,沉默的将他说出的地址记下,还想再问,他却先一步挂断。
疾步折回客厅,她顾不上多想,飞快拿起平板检索该小区的所有信息,同时把消息发给专案组。
专案组只查到齐博远那个拍卖公司的仓库在顾家老宅,从来都没想过,别的地方还有文物。
就是她也没料到,他会把儿子的婚房当做藏匿文物的据点。
下午四点,沈灏从外面回来,简单跟她说了些注意事项,跟着带她离开公寓,出发去附近的酒店用餐。
“我今晚不出面,到了地方会有人带你去见八爷。这个人异常狡猾,你得做好被放鸽子的准备。”沈灏神色淡淡,说完便沉默下去。
薛宁冲他笑了下,眉头无意识蹙起。不光是沈灏的人在查八爷和蒋卿云,专案组也在查,可以说是把港澳两地都翻了一遍。
可他们毫无畏惧,还时不时在赌场露面,除了无法出境,生活似乎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反倒是她,必须东躲西藏,还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真是讽刺!
抵达酒店,沈灏平静的给了她一张房卡。“7点整我来接你。”
薛宁心跳的有些快,收好房卡微微有些手抖的推开车门下去。
房间在30层,薛宁在门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右手习惯性的攥了攥拳头,复又一点点松开,拿出房卡开门进去。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男人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徐徐拂过耳畔。“又瘦了。”
“二哥?”薛宁唤了他一声,感觉像做梦一般。
她真的很想他。
顾旭白喉咙里发出低哑闷哼,热烈封住她的嘴。
沈灏只给了他两个小时的时间,待会还得去见霍先生,想想就燥的慌。
薛宁让他吻了一会,混沌的大脑渐渐恢复清明,粗粗的喘着气将他推开。“说正事,你怎么会在澳门。”
他不是被老爷子关起来了么?
“来谈生意,晚点就得回去。”顾旭白低头,粗糙的指腹落到她脸上,轻轻捏了捏。“别急着跟我划清界限。”
薛宁偏头,目光清冷的避开他的触碰。
顾旭白闭了闭眼,眉峰无意识压低,力道惊人的将她扳过来,逼她正视自己的眼神。“听话。”
薛宁咬着唇,徐徐抬起头,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胸口,脸上浮起惨淡的笑。“这很疼很疼。”
“我知道。”顾旭白深深的注视着她眼睛,收紧手臂的力道,将她的脑袋固定到自己的胸前,喉咙里挤出一线嘶哑的嗓音。“对不起。”
薛宁怔了下,胸口钝痛。
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他,她从来就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可是面对他,终究恨不起来。
僵持许久,她仔细认真的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性感的喉结,仿佛要把他烙进自己的心底一般,踮起脚尖主动吻他。
他说要陪自己的下地狱,那就一起下吧!
完事,顾旭白抱着薛宁歇了几分钟,感觉差不多这才把她抱去浴室洗澡。
“霍先生是大哥的至交,你的新身份是他的助理。”顾旭白的嗓音还哑的厉害,洗澡时又抓紧时间做了一次。两次他都故意没做措施。
穿好衣服出去,顾旭白戴上腕表顺便看了眼时间,握着她的手开门出去。
霍先生就在隔壁的房间,顾旭白敲开房门进去,简单的给他们做了个介绍,随即进入正题。“他身边的女人身手了得,有事别硬碰硬,我安排了人在外围,保证你们的安全。”
霍先生是个地道的外国人,但却相当的热爱中国传统文化,中文说的一点口音都没有。他看了眼薛宁,含笑点头。“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薛宁微笑颔首,习惯性的看一眼身边的顾旭白。他脸上的笃定,让她觉得安心。
“我待会就得回海城,霍斯你帮我照顾好她。”顾旭白说着抬手看表。“走了。”
霍斯刚要说话,不巧顾旭白的手机有电话进来,遂冲他做了个OK的手势。顾旭白不动声色的跟他交换了眼神,接通来电。
薛宁直觉这电话是海城那边打来的,可能打来电话的人还是粱秋,只见他绷紧的面容,越来越柔和,眼底甚至有了些许淡淡的笑意。
从霍斯的房间出来,顾旭白带着薛宁回了刚才的房间,不紧不慢的拿出一盒毓婷,当她的面拆开包装,挤出铝箔包装里的药片,递给她。“先吃一片,明天再吃一片。”
薛宁胸口有些闷,右手无意识的攥紧拳头,闭了闭眼,松开手把药片接过来,转身去倒水把药吃了。
顾旭白抿着唇角,目光黑沉沉的望着她的背影,垂在腿侧的手,掌心微微发潮。
他算过概率,明知道希望渺茫,依旧想要赌一次。就一次,输了……他认!
薛宁把一整杯水都喝下去,徐徐转回来,目光直勾勾的跟他对视,漆黑的眼底没有丝毫情绪。“放心了么。”
顾旭白胸口发堵,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脚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抱她。
他什么都没说,喘气的声音粗的吓人。
“剩下的药片,我会吃的。”薛宁让他抱得非常的不舒服,眉头皱的紧紧的。“我这里从来不会有万一。”
顾旭白黯然垂下眼帘,隐忍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抬手摩挲她消瘦的脸颊。“记住你答应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