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确实如同大门外白梦箩所说,根本就不知道她又来了端王府几次想要见她。听到薛如银来访的消息时,她正窝在偏厅的美人榻上看书,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毛毯,一副慵懒的模样。
“你说谁来了?”白叶扬眉,怀疑是自己一时听错了。
新绿神色见也带着惊慌失措,“王妃,确实是皇后娘娘来了。此时人已经快到院子来了。”
薛如银来,纵然是端王府也没人敢轻易拦下她的。不过,薛如银毕竟是来探友而不是摆皇后娘娘架子的,此时并未直接闯入白叶的院子,而是在后院一处偏厅之中等待人去通传。
“皇后娘娘还说,王妃不必慌忙接驾,她不过是来寻友,并非想要惊扰你。”新绿如实转达了薛如银的话,白叶闻言却是愣怔了片刻。她就是为着多懒,不想入宫才让楚容若大张旗鼓回京第一次入宫就请了太医过府的。谁曾想,薛如银竟然为着见她,挺着肚子出宫来见她。
她掀开了薄毯子,道:“纵然如此也不好太过于失态,你帮我收拾下。”
新绿手脚利索,片刻之后白叶对着等身高的镜子略微看了眼,不觉得失礼这才出了院门。
薛如银此时正在偏厅之中喝茶,听着外面脚步声就连忙放下了茶杯,甚至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两步。恰好这个时候白叶进来,她见到白叶就不由露出了笑容。
“白叶!”薛如银说着上前。
白叶听到她的叫声愣怔了下,然后才回过神,正屈膝要行礼就被快步上前的薛如银给抓住了双手拉了起来。
“我是私访,你不必如此多礼!”薛如银说着拉着白叶一同往回走,吓得一旁的祁红和新绿都心惊胆战。这两位如今可都是怀着孩子呢,要是有个万一就是她们伺候不周了。
所幸两人都还算是“身手矫捷”,平平安安地坐在了一起。两人多年未曾想见,加上身份之间差别一开始还有些生疏。只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之后,那生疏感就消失不见了。
白叶发现,这些年她性子变化不大。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楚容若对她素来是放纵,从未觉得她哪点不好的。让她惊讶的是,在宫中多年的薛如银,性子竟然又恢复到了当年薛家老宅的模样。
原本如今之后,在薛府的几番遭遇,薛如银的性子变得越发隐忍起来。当年那个爱说笑的女孩早已经被她给压抑了下去,当年为着入宫,她几番筹谋。那时候,白叶甚至隐隐担心,入宫之后的她会否再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闺中密友了。
谁知道这么些过去,薛如银非但没有变得愈加隐忍,反而恢复了当年在薛家老宅的本性。
她与薛如银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听着薛如银如数家珍一般把她曾经在心中提过的小事仔仔细细问来,心中不由愈加的熨帖了。那些信,原本是她想着薛如银在宫中寂寞,又无人可说知心话才偶尔写起的。
第一次收到薛如银的信,白叶几乎吓了一跳,那信中充斥着的不安和隐隐透出来的绝望让白叶大为吃惊,她原本并不想插手宫中之事,可是那封信却沉甸甸的压在了她的心上。
她与薛如银毕竟是多年的交情,当初她在薛家老宅时,薛如银也对她颇为照顾。虽然名为主仆,实际上却是情同姐妹。更不说两人初到京城,薛如银对她的种种维护了。
这般纠结再三,白叶还是与楚容若说明了此事,最后认真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不愿意再插手宫中之事。只是,她与我毕竟是多年的朋友,我若是不知道她处境艰难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自然做不到袖手旁观。”
楚容若当时是如何回答她的?
白叶一时间有些恍然,想起那时候楚容若消瘦的模样,脸上那温暖的笑容,不由眼神也跟着温柔起来。
那时候,楚容若道:“你只需要遵从本心行事就是了,既然你挂心皇后,那就为她做些什么也不算大问题。我知道你想悬壶济世,既然如此,那给皇后开一张药方调理身子,也不算什么大事。”
得了楚容若的支持,白叶这才静下心来研究薛如银的脉案。
薛如银自幼身子就虚,也正是以这个缘故为借口,她才被送入薛家老宅静养的。而林家也是借着这个机会送去了白叶的养父母,为的是看顾薛如银,帮她调理身子。
在薛家老宅的时候,白叶用食疗的方式,把薛如银的身子调理得还算可以。虽然比一般人还是弱了些,却也再不是那种迎风而倒的病弱了。只后来入京,她一跃成为了太医院院判何太医的关门弟子,后来又脱了奴籍,薛如银的身子自然不好再交给她来调理了。
这些年耽搁下来,薛如银原本调理得七七八八的身子就又变得乱七八糟了。
毕竟,那薛府可不是什么清水池子。那池子底下凌氏不知道给她安排了多少东西呢。
一剂调理的药方送了出去,为了宽慰薛如银,白叶还顺手写了一些路途中遇到的景致或者趣事。两人这般书信往来,不知不觉竟然就过了这么多年了。
薛如银不知道白叶走神,只还轻轻叹息了一声,才道:“这些年来,你的那些信我闲来无事就会翻出来看看。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羡慕你……”
走遍大江南北,看遍山川河流。
白叶闻声这才回神,只笑着道:“听着有趣,实际上却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古语说,穷家富路。楚容若做了那么些年的摄政王,家底自然是丰厚的。只路途之上还是有着不少的不便,有时候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又或者接连遇到阴雨连连的天气,也并非是事事顺心的。
白叶略微捡了几次遇险说起来,听得薛如银不由瞪大了双眼,捂着心口半响才缓过神来。
“狼群?!”她惊讶失声,“那后来,你们是怎么逃脱的?”
半夜草原露宿,遇上狼群。只想想都觉得那情形可怕的很,纵然此时白叶好端端坐在身边,薛如银也被吓得不轻。饶是白叶,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也是心有余悸。
“说来也是幸运,就当我们快要抵御不住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一队冬日打猎的猎队。”白叶说,脸上露出了安抚的笑容,“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你!”薛如银紧紧抓着白叶的手,手心中带着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水,“你这次回京,可不要再这般冒险了,就好好留在京中吧!”
白叶闻言一愣,竟是半响都未曾回应。
薛如银毕竟是私下出宫,用过午膳之后拉着白叶一并休息说了些许的悄悄话,等到下半晌就匆匆回宫了。白叶送走了她,新绿就连忙扶着她回屋,低声道:“王妃再歇息会儿吧。”
说是休息,然而毕竟是陪着皇后,白叶如何会休息好呢。
白叶点了下头,回去还是如同之前那般窝在了美人榻上,不是翻看两页书,不知不觉竟然又沉沉睡下了。等着楚容若回去的时候,就恰好看到了一副睡美人的模样。
“王妃怎么这会儿还在睡?”楚容若放轻脚步退到了正厅,这才压低声音询问新绿。白叶作息向来固定,这会儿早就应该醒了才是。往日这个时候,白叶不是在练字,就是在看书,若是心情好还会去后花园里转转,怎么今日竟然还在睡觉?
新绿自然是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薛如银来访的事情说了个清楚,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门房那边说,陈太太又过来了,还在门口闹了一阵子。奴婢算着,那时候正好是皇后娘娘来的时辰,说不得皇后娘娘也知道了此事……”
白叶隐隐约约听得外面说话声就醒了过来,她听得楚容若问起薛如银来的事情,不由出声。
新绿闻声顿了下,回头道:“奴婢去换茶水。”就识趣的退了出去。楚容若到了里间,看着白叶长发散落身后的模样,不由坐在一旁轻轻伸手抚摸。
白叶低声把和薛如银的对话简单说了下,回头才道:“我依稀听得新绿说,似乎是白梦箩又来了?”她对白梦箩并无好感,私底下也没有特别在意直呼其名。楚容若反而要愣怔下,才知道这名字指的究竟是谁。
“你且安心在府中养胎就是。”他低声安抚白叶,“明日起,怕是她就没空闲来这里闹腾了。”
白叶轻笑,“反正早早就被拦在了门外,我倒是从未放在心上。”她说着眉头微皱,“只她天天在大门口,实在是有些不好看。”总归还是有些担心王府的名声的。
楚容若却不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我如今是个闲散王爷,你又有着身孕,连着白家你二嫂都不曾屡屡来打扰你安胎,她这个远房亲戚这般作为,只会让人看不起。”
白叶略微想了想,这才轻轻吐了口起,只觉得舒服了些。
第二日傍晚,就有消息传了进来。说是皇后特意招了几位如今述职的命妇入宫,夸赞了戴县令太太李氏,还有几位白叶不相识的命妇,最终重点却是一同入宫的陈太太白氏一句夸赞未曾得,甚至于还被薛如银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女子当以贞静为主”。
这几乎可以说是在指责白梦箩不够贞静了?
为什么白梦箩不够贞静?
这话不过半日就传遍了京城上下,联想到端王回京之后隔三差五的白梦箩就要上门拜访,有些人就明白了过来。
而白梦箩的夫婿陈思邓听闻这消息之后一巴掌就毫不留情地扇在了白梦箩的脸上,恨声骂道:“你不是说与端王妃有旧吗?不是说与白大将军府是亲戚吗?不过是让你办点小事,你竟然都办不好!一并都是从楚州回京述职,凭什么他戴益林占个便宜就能够亲自护送‘祥瑞’入京,那东西明明就是在我管辖之地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