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不敢大意，进去之后甚至不敢私下乱看。只跟在薛如银身后依次行礼问安，这边礼还未曾行完，就听到“砰”得一声重响，然后就是茶盏乱颤的动静。
“安家中出了你这般不知道天高地厚，吃里扒外的丫鬟，我如何能安？！”凌氏怒视白叶，却是看也不看薛如银一眼，直接呵斥道：“你给我跪下！”
白叶心中顿时一口气憋住了，低头跪在当下，双手在袖子下紧握着开口问道：“不知道奴婢犯了什么错，竟然惹得夫人这般生气？若是奴婢的过错，奴婢自当认罪，认打认罚。”
“好一个刁奴！”一个暗含悲愤的声音猛然响起，“原我还不信薛家大姑娘身边的丫鬟竟然会私下售卖药方，这般胆大妄为。如今看来，倒是薛夫人替你这般刁奴遮挡一二了！这般情形之下，你竟然还想狡辩不成？”
白叶闻言抬头看了过去，“这位是李夫人吧？白叶素来在大姑娘身边伺候，而大姑娘自入京来除却宫中中秋宴和去外祖家外，都在夫人身边尽孝，想来白叶与李夫人素无瓜葛，不知道李夫人所手的私下售卖药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李夫人认错了人，你可确信私卖药方给您的人是白叶？”
她说着毫不避忌地对上李夫人双眼，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卖药方给李夫人的人，真是白叶吗？”凌氏在一旁闻言也听出了些许不同，虽然未曾直接转变态度，却也扭头看向了李夫人。
李夫人看着白叶半响，才咬牙道：“卖东西的不是她，然而卖的却是她开的方子，打的也是她给薛大姑娘调养皮色的秘方旗号，不是她偷偷找了人去兜售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李夫人是长辈，原本我不该随意说话的。”薛如银略微站出来半步，挡在了白叶的身前，“只是，李夫人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明白了。既然李夫人今日见着了白叶，知道她不是向你兜售药方之人。分明就是你自己上当受骗了，为何还要一口咬定了白叶不放呢？还有一事，晚辈就更是不懂了，我用来调养肤色的药方，为何李夫人会花了大价钱去买？而且，还是暗中买的呢？”
李夫人被薛如银这话问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指着薛如银对凌氏道：“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凌氏被她这般质问，脸上自然也不好看，却没有当场责骂薛如银，反而缓缓道：“银姐儿所问的，也正是我想知道的。我与李夫人也算是有些交情，李夫人若真是想要什么东西，为何不光明正大上门拜访呢？如今上当受骗，反而一盆子污水就往薛家头上扣？天下可没有这般的道理，若真是我给的夫人药方，如今令爱毁了容，李夫人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无话可说。”
“不过，若是李夫人你拿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药方，反过来寻我薛家的麻烦，我可是不认的。”
“那人明明就是你薛家的丫鬟，真以为我认不出来吗？”李夫人被挤兑得越发生气，此时指着白叶道：“纵然不是她，也定然是跟她关系好的丫鬟。不然你把你家大姑娘身边的丫鬟都叫过来，我一一辨认，总归是能找到人的！”
凌氏闻言立刻就沉下了脸色，道：“看来李夫人今日上门是真心想要找我麻烦了！”
“我女儿的脸成了这般模样，都是因为你家的药方——！”李夫人豁然起身，身边嬷嬷也跟着往前了一步。凌氏这边刘嬷嬷也跟着上前，眼看情况就要从斗嘴变成动手，白叶连忙开口。
“李夫人口口声声说用的是我卖出去的药方，怕是李夫人不知道一件事情。”她声音沉静，这一开口倒是让情绪有些不受控制的李夫人略微冷静了下，她转头过去：“我不知道什么事情？”
白叶虽然跪着，却是丝毫不犯怵，只冷静道：“中秋宴之后，我们姑娘外祖家林大夫人就曾经来过，以五百两银子和两成利润的条件，拿下了大姑娘调养肤色的药方。因此，这方子是绝对不会再从我或者我家姑娘手中流出去的。当时我们夫人也在，亦可作证。”
“正是如此。”凌氏缓缓点头，看向李夫人道：“此事怕是另有蹊跷——”她如今回转过来，自然语气平和了些，“咱们还是静下心来慢慢研究吧。”
“慢慢研究，我女儿该如何是好，薛夫人同样是女子，当知道一张脸对女子而言是多重要的！”李夫人说着就拿起了帕子抹眼泪，“她一辈子可要就此毁了！”
白叶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心中为软，在看旁边浑身微微颤抖，已经无声哭起来的带着帷冒的姑娘，她想了想才开口：“李夫人，可否让白叶看看李姑娘的脸。”
“如今还有什么好看的，毁都毁了，我就算要养女儿一辈子，也绝对不会放过害了她的人的！”李夫人目露凶光，看向白叶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恨意。在她看来，纵然不是白叶卖出去的药方，却是因她而起的。
白叶无奈，只得道：“我既然能够开出方子给我们家大姑娘调养肤色，说不得也能帮着李姑娘恢复往日容姿呢？虽然不敢跟李夫人打包票，然而看一看总归是好的。”
李夫人闻言这才略微回转过来，有些不相信地打量着白叶，半响都没有下定决心。
反而是她身后的李姑娘此时开口了。
“母亲，就让她看一看吧。”
她声音甜美，听在白叶耳中也是有些感叹。若是这般声音甜美的姑娘真毁了容，该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情呢？
李夫人还是迟疑了下，然后才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让她看看！”
白叶这才起身，见凌氏点头这才去了李姑娘跟前，低声道：“李姑娘可否掀开轻纱，让我看清楚些。”
李姑娘闻言伸手把轻纱掀开，一张满是红疹，甚至部分地方已经发白快要流脓的脸暴露在了白叶的面前。白叶早有心里准备，此时倒是没有露出愕然或者害怕的表情。这让李姑娘偷偷松了一口气，转而开口问道：“可还有救？”
她声音微微发颤，白叶闻声道：“到时候有些法子，只一点儿我不大明白，却是要问问李姑娘的。”
“请问。”李姑娘很是知礼，许是知道自己的脸有救的缘故，对白叶很客气。
白叶对她脸上的情况略有猜测，此时直接问道：“李姑娘的脸并非一开始就这般严重的吧？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原先只有些许小红疹，李姑娘没有在意，用脂粉掩盖了，后来又继续用药泥敷脸，这才越发严重的？”
李姑娘听着她说，就不断的点头，最终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抬头看向白叶，痛苦的声音从轻纱后面传了出来，“我的脸，还有救吗？”
白叶连忙道：“李姑娘，切莫哭。泪水会让你脸上的情况更严重的。”她说着看向一旁的翡翠和玳瑁，“还请两位姐姐带着李姑娘去净面。”
凌氏闻言对自己的丫鬟点了下头，等着李姑娘被带了出去，她才问道：“可有办法？”
白叶点了下头，“可医。”
李夫人却不大信，只问道：“你可知道她的脸究竟是为何会变成这样的？”
白叶转身看向她，缓声道：“李姑娘的皮肤是否平日里就容易出油，夏日更是一日要清洗三四次才能保证干爽？偶尔吃的东西味道过重，特别是辛辣的食物用过之后，脸上也会冒起小痘痘？”
李夫人闻言却是愣怔了半响，然后才缓缓点头道：“正是如此。”
“这般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原本李姑娘的肤质和体质就是容易出痘的，又用了某些药物剂量翻倍的药泥敷脸，一开始出现症状时她才会疏忽了。”
“剂量翻倍？”李夫人皱眉，白叶却认真道：“我与我家姑娘开的方子，原本就是根据她的肤质调和的。性质温和，且有一定的敷脸时间限制，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出现如同李姑娘这般的状况的。”
白叶说着看向了薛如银。
两人相处多年，薛如银自然知道她这眼神的意思，笑着点头道：“你说吧，回头我会亲自跟舅母解释的。”她说着看向了李夫人，若有所指道：“李夫人是我母亲的客人，想来应当知道做生意最为重要的就是独家的方子，今日为着李姑娘脸的事情，我同意白叶把方子说出来。不过，还请李夫人不要传扬出去才好。”
白叶见她说的太过于温和，就在后面又补了一句。
“毕竟，这方子已经卖给了林家的大夫人，而林大夫人也付了钱的。”
这就算是提醒，同时也警告了。
我的方子我可以告诉你，你也可以自用，然而千万不要想着以此来牟利。不然，先想想林家和莫家的怒火是不是你所能够承受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