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黄昏,李岳匆匆来到庄子上,带着一身风尘仆仆来到白叶跟前。
“李管事这是——”李岳素来风度翩翩,饶是最初相见时楚容若毒发得厉害,也未曾见他露出太多惊慌失措来。如今他虽然神色如常,只这般模样却是显得狼狈了些。
白叶见他就立刻站了起来迎上去。一瞬间她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上前一步失声问道:“可是楚容若他……”
听到白叶直呼楚容若的名字,李岳略微愣了下,转而立刻道:“王爷无碍,只是京中有一事,王爷让在下立刻转告了白姑娘知道,说是不容耽搁半分。”
白叶紧绷的一颗心这才放松了下来,稳住心神问道:“京中出了何事?”
李岳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些摸不着头脑的不解直接道:“今日一早京中麟祥街上,一个有方和尚见到程行歌,说他被妖物附体,呈心神不守之状,说他鸠占鹊巢。”
李岳说到这里顿了下,偷偷观察白叶的神色。虽然这话他一字不差转述给了白叶,却全然不懂这样一桩跟端王府、跟白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为何楚容若会这般着急让他赶忙出城,通知白叶。
白叶却是神色微微一变,立刻问道:“然后呢?”
“程行歌不屑一顾,然则有心人把此时传入了程祭酒的耳中。本来就有些让人议论纷纷的事情,程祭酒却深信不疑,竟然真让人去延请高僧为程行歌作法。我离京之前,程行歌据说已经被关在了自己的院中不得随意出入了。”
白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当下只觉得似乎一股寒气如题,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是冰凉的。
程行歌被人看出是借尸还魂,甚至被人控制起来要作法!
这还不是最让她不安的,更让她不安的是,为何楚容若要这般紧张特意让李岳一路奔波来此告诉她这件事情呢?
一时间白叶神色变幻莫测,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李岳还在一旁等着。
“有劳李管事特意跑这么一趟,只王爷可还有旁的话让先生转告?”
李岳点头,“王爷还让在下转告白姑娘一句,此事姑娘不用担心,他定然会查个清楚,看究竟谁是幕后黑手。”
白叶听得这话,愣怔了片刻这才反应了过来。不管那所谓游方僧人所说是真是假,楚容若都只当着是一场阴谋,明着是对付死里逃生的程行歌,暗中却是针对救了程行歌之后在京中名声大噪的她。
之前楚容若匆匆让白渊来庄子上治腿,实际上就有让她避开风头的意思。
只白叶心中有鬼,知道程行歌的底细,这才一时想得太多只当那僧人真是高僧,能够看出一些端倪来。
送走了李岳,白叶虽然不停在心中安抚自己,这十有八九就是太后对付她的阴谋诡计,可是那种焦躁不安的心情却还是不自觉显露了出来。此时被白渊问起,她回想起那一日的情形,盘算着又过了两三日,京中还未曾有着消息春来,说不得真的就只是一场诡计,楚容若早已经解决了。
白渊等了许久,见白叶开了个头就顿住,不由着急着催促了句,“京中究竟如何了,竟然让你这般坐立不安?”
白叶摇头,“听闻是程少爷出了些许事情,毕竟是我救回来的人,所有这两日有些记挂。”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你挂心什么!”白渊听闻白叶竟然是为着程行歌担忧,才那般反常,不由有些坐不住了。他刚挣扎着想要动腿,就见白叶一个眼刀飞了过来,冷哼了一声。
白渊顿时浑身一僵,又老老实实地躺回去,只眼巴巴看着白叶道:“妹妹,你年纪也大了,有些话虽然不该我这个做哥哥的人跟你说,如今却也不得不说了。这男人,皮囊再好看也不过是金玉其外罢了。女子要选未来的夫婿,重要的是品行和能力,千万不能选那些败絮其中的货色……”
白叶原本心中还有些烦乱,听着白渊这般不算太着调的话,不由哭笑不得。
“二哥你说什么呢,你该不会以为我对那程行歌……”她不由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渊:“你这几日养病时究竟在想什么呢,他都已经有妻子了!”
“那要是他没妻子呢?”白渊还是不放心。
白叶这次毫不掩饰地白了他一眼,“就算他没有妻子,我也不会看上他的,这下二哥可放心了?”
不得不说,有楚容若对比着,她想要移情别恋还是有些难度的。毕竟,纵然是人才辈出的京城,不管是气度还是能力又或者是外貌能够逼得上楚容若的也是凤毛麟角,更何况这三样都比他强的。
白渊这才略微放心了些,转而就又忍不住问道:“我这都在床上养了半个多月了,何时能出去散散气?”
“这才半个月,二哥还是好好养着吧。”白叶收拾东西,回头看了一眼白渊,“若是二哥胡乱动让对好的骨头缝又错开,回头这伤处没有恢复好,我可就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爹娘了。”
白渊原本想要偷偷动一下的脚立刻就僵住了,半响这才讪笑着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自己的腿,我定然比谁都希望它能够恢复如初的。”
白叶抿唇笑了下,这才出去嘱咐了白渊身边的小厮进去伺候。白渊在屋里盯着自己的腿看了半天,猛然回过神来——白叶只说看不上程行歌,那楚容若呢?
之前他明里暗里试探了几次,白叶可从未给过像是否决程行歌这般否决楚容若的明确回复。难不成,白叶真的对楚容若……想起楚容若一直以来对白叶不怀好意的示好,还有那几乎掩饰不住的在意,程行歌就有种坐不住的感觉。
“长剑,你去请姑娘来,就说我伤口突然疼了起来。”白渊立刻叫住了身边得力的小厮,见对方一脸紧张地看过来,立刻呵斥道:“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长剑跟随在白渊身边多年,沙场上跟着撕杀下来的,主仆两人曾经尸山血海之中闯出来,如何不明白白渊的脾性。除却一开始被白渊的话吓了一跳之外,他立刻就反应过来,白渊并非真的是伤口疼痛,而是随便寻了个借口想要见白叶罢了。
“二公子,”长剑对白渊的称呼也从二少将军改成了京中人习惯的二公子的叫法,“若是姑娘问起我二公子究竟是怎么个疼法,我该怎么说?”
“就是疼得难受,说不出来话来,你平日里那么机灵,怎么这会儿傻了!”白渊气恼,抓起一旁的空杯子丢了过去,“快去!”
长剑一把抓住杯子放好,笑着道:“这就去!”
白渊没好气冷哼了声,回头靠在床头只觉得心烦意乱,偶尔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噪杂之声反而更是放心不下了。
他满心满脑都想着怎么阻挠楚容若和白叶,心思却又是不由自主地转到了程行歌的身上。
程行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让楚容若特意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让白叶知晓?楚容若这个人旁人不知道,白渊却是明白在白叶身上,他究竟有多小气。程行歌前些日子纠缠着白叶,楚容若看不过眼又担心白叶不满,竟然是想方设法透了消息给他,想要利用他对付程行歌,让他知难而退。
难怪他之前一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程行歌有了些许麻烦,楚容若为何要告诉白叶?白叶既然看不上程行歌,又如何会为了这个消息而接连几日都心情不好?
他真的是昏了头了,竟然被白叶三言两语给拉偏了方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视了。
白渊越想越是气闷,只恨不得把白叶拉倒跟前好好训斥一顿,竟然敢糊弄他这个哥哥。然而随着等待的时间越久,他心中的气闷就渐渐消散了,转而想着当好好跟白叶说道说道楚容若的一些过往,让她离楚容若远些,不然牵扯到争权篡位的里可不是好玩的。
楚容若对白叶居心不良,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也许,这其中确实有男人对女人的喜爱,可是——只看当年苏家的下场,就足够了。白家不是苏家可比的,然而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最后伤心的不还是白叶吗?
他越想越多,一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长剑去了许久都还未曾回来。
等白渊回过神来,却是被长剑匆匆回来的脚步声给惊醒的。他抬头就见长剑一脸匆忙,额上还带着汗水,衣摆沾染着灰尘,似乎是跪下过的样子。
白渊神色一凛,沉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长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这才对着白渊点头,道:“宫中来人,连同着钦天监的人,一同把姑娘带走了!”他说着看连忙上前按住几乎要跳起来的白渊,“姑娘走前特意交代小的,让小的看顾好二公子,免得二公子的腿出了差错!”
“现在是在乎我这条腿的时候吗?我都瘸了这么些年了……白叶……宫中究竟是为何要带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