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院子中的自然是大理寺派来的衙役,领头的是大理寺少卿,已经年过五十的大理寺少卿很是客气,然而态度却是颇为坚定,一定要带回白叶。
此时楚容若的意识已经越来越薄弱,那纵然清醒过来也压抑不住的呻吟声不时从他紧紧抿着的双唇中溢出。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他挣扎起来,就再也瞒不过去了。
白叶担忧地看了一眼楚容若,转身吩咐了屋中几人。
“那药方,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千万不要随意用。”
“白姑娘?”李岳心中一紧,连忙道:“白姑娘难道真要去大理寺?”他说着看了一眼床上的楚容若,却发现楚容若已经难以说出话来。白叶摇头,道:“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大理寺的人就真的要冲进来抓人了。不管他们究竟是为了查案,还是知道了什么特意过来试探,我都不可能真的躲过去。如今大理寺查的可是瑞王谋逆之事,加上皇上在落霞山中毒,若端王府动用武力阻止大理寺招我查问的话,定然会落人口舌的。”
不说旁人,只太后就不会放过这点的。
李岳作为端王府的管事,自然看得透这般浅显的道理,只如今楚容若生死一线,若是白叶离去……
白叶如何不知道,只她更清楚。既然对方这个时候上端王府招她,甚至强行闯入了楚容若的院子,就已经做好了撕破脸,强行抓拿她的准备,纵然拖延也不可能真的拖延到楚容若熬过这次发作。
而一旦闹到了不可开交的程度,反而对楚容若的处境更不好。
白叶交代清楚,而外间的争执也越发的厉害,白叶不顾新绿和冬晴的阻拦,快步出了屋子,看着台阶下面对峙的端王府护卫和大理寺的衙役和兵卒,愈发的肯定不管大理寺此举究竟为何,抓拿她的决心却是昭然若揭了。
白叶站在台阶上并未下去,只看着下面双方几乎要拔刀相向也不主动说话。
反而是站在最后面的大理寺少卿率先发现她出来,连忙上前两步大声叫道:“都住手!”
大理寺的人都停住了逼进,而端王府的护卫却依然虎视眈眈,直直盯着这些人,未曾回头看上一眼。后面就是楚容若的房间,若是他们再不守住,让王爷出了差错的话,就真该以死谢罪了。
带人前来端王府拿人的大理寺少卿朱悦见情况得以控制,这才上前一步,对着白叶拱手道:“下官朱悦见过云林乡郡,此次贸然入端王府请乡郡去大理寺一趟,问清楚昨日落霞山一事,还请乡郡不要为难下官,也免了在端王府中生出事端,冲撞了端王殿下。”
他说着试探性地往着白叶身后的屋子看去,按说端王楚容若就应当在屋中才对。他趁其不备一路带人冲入了他的院子,早已经抱了彻底得罪楚容若的必死决心,却没有想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楚容若竟然都没有出现。
难不成,端王并不在府中?
端王若是不在府中,又会在何处?
一时间朱悦脑海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最终却是默默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白叶。
就算楚容若真的有旁的心思,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能够干涉的。他带着这么点儿人来端王府拿人已经是冒了必死的危险,若是再多嘴下去,说不得就真的不能从端王府离开了。
端王如今随扈亲兵五百人,不要说他带来的这些人了,就算是大理寺倾巢而出,怕是也拼不过的。既然如此,他只需顺顺利利带着白叶离开就是了。只要有了端王谋逆的证据,到时候动用京中五万进军,区区一个端王府自然不在话下。
白叶不知道眼前此人心中所想,只见他神色几经变化,这才淡淡开口道:“倒是劳烦朱悦大人亲自来此,只端王殿下病了,我之前在屋中为他行针,这才耽搁了片刻。”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朱悦微微眯缝起来的双眼,不由眉头皱起。
“如今,王爷已经安歇,朱悦大人想来也不愿意惊扰了他才是。”
“下官自然不敢轻易惊扰了端王殿下,只职责在身,不敢怠慢,还请云林乡郡随下官走一趟大理寺吧。”朱悦态度不卑不亢,说着做出了虚引的动作。
白叶只抿了下出,这才缓步下了台阶。
“姑娘!”新绿在后忍不住低声叫了下,白叶闻言头也不回,只低声道:“我今天白日受封为云林乡郡,这好消息却是还未来得及同云容郡主提及,如今虽然晚了些,还请冬晴姑娘走上一趟才是。”
朱悦闻言不由抬眼看了白叶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不由心中暗暗敬佩。
这位云林乡郡之前他倒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这般一见倒是闻名不如见面。这般情况下,她竟然还如此的冷静,甚至提点身边的人去寻何人求助。
只她还是太天真了些,纵然云容郡主知道了,又能够如何呢?
见着白叶下来,端王府的护卫还是让开了一条,只目送白叶跟着朱悦离开这才守在了院子之外。而冬晴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的情形,担忧之下有些不愿意就此去郑王府寻楚云容,反而是李岳更加果决一些,沉声道:“大理寺摆出这般的架势,只怕不简单。冬晴姑娘还是跑一趟云容郡主那边吧,拿着王爷的帖子过去,定然不会受阻的。”
他说着看向冬晴,“王爷这般,白姑娘已经交代的颇为清楚,我与新绿两人照应就足够了。”
冬晴心慌意乱,却也知道若真是白叶在大理寺出了事情,只怕楚容若醒来也要跟着心急,因此她咬牙点头,道:“那就劳烦李爷了。”说罢她提着裙角就匆匆出府,竟然是没有多作半分的停留。
大理寺的人一开始强势,如今白叶愿意配合,出了端王府反而客气了起来。白叶提着裙角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之中听着马车缓行的动静,一颗心只觉得七上八下,却是半分也没有想自己的处境,只担心着身后端王府中楚容若的情形。
大理寺距离端王府尚且有段距离,等着白叶倒时四下已经是一片寂静了,加上那晦暗不明的烛光映照,更是平添了三分阴森。白叶下了马车,立刻有两个衙役把她夹在中间,前面朱悦带路,入了牢房就一股冷风吹了过来,只让人汗毛竖了起来。
这是……把她当罪犯审问了吗?
白叶这才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一路上听着那些牢房之中的犯人低声的呢喃梦呓,还有偶尔喊冤的声音,白叶只眉头紧紧皱起,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如今毕竟是御封的乡郡了,纵然是把她当做罪犯,怕大理寺这些人也不敢轻易对她用刑才是。
刑房在最里面,许是为了震慑白叶的缘故,朱悦带着她绕过了不少刚用完刑的牢房,那里面血腥味浓郁,呻吟的声音此起彼伏。白叶的脸色越发难看,然而心中却愈发的笃定,大理寺这些人是不会对她用刑的。
这种摆明了杀鸡儆猴的举动,若真是准备对她用刑的话,可就算是多此一举了。
大理寺的官员都是官场的老手了,如何会犯这般的错误呢?
此举怕还是以动摇她的心智为主,让她先害怕了,之后就好审问。
她紧紧抿着唇,跟着朱悦进了刑房,却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见到了一个熟人。
“苏倩蓉?”一路的沉稳和笃定在一瞬间破功,白叶忍不住惊讶出声,看着那还穿着一身沙尼青衫、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苏倩蓉,一时间心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最终才转头看向了上座的大理寺卿。
柳束禾之前也未曾见过白叶,然而见着她随朱悦进来,却还是不由把目光落在了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身上。若真说漂亮,她的漂亮也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然而这位白叶姑娘的发家史却是让柳束禾很是感慨。
在朱悦去端王府拿白叶的时候,他特意了解了下白叶的过往。事无巨细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因此见到她本人时,他却是越发的怀疑白叶究竟是如何入了楚容若的眼的?
她是漂亮,然而这京中也不是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女子,端王位高权重,什么样的美人会得不到,为何偏偏对白叶另眼相看呢?
“云林乡郡,今日请你来,是为着昨日在落霞山上皇上食物之中被人下毒一事!”不管心中转过了多少的念头,该做的事情却是不能疏忽的!
白叶在看到苏倩蓉的一瞬间,心中就有所准备,因此听到柳束禾这般说并未太过于失态,只目光又在苏倩蓉的身上回转了一番,才抬头看向上方柳束禾。
“我以为,大人要问我当时情形,也不应当在此处才是。毕竟,我是人证,而非嫌犯,不是吗?”她说着微微抿了下唇角,“还是说,大人听了什么疯言疯语,就这般把我这个御封的乡郡给请到了大理寺的牢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