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扣清清嗓子，说道：”干这活计，最重要的就是挑客人，看的是眼力！我给你出道题啊，听好了——“
”你开车从医大二院门口路过，从里头出来三拨人。头一拨，老夫妻俩，老太太搀着老头，手里拎着一塑料袋的药。第二拨，一家三口，带着个孩子。小孩七八岁，爸爸抱着。第三拨，仨人，都是男的，中年人，肚大腰圆，手里东西特别多，什么脸盆啊，毛巾啊的。你说你拉那拨？“
黄毛听得两眼发直，他脑子实在不灵光，想了半天吭哧吭哧地说：”第三拨？不，不的，第三拨东西太多了。那，第二拨？第二拨。“
沈扣故意听了一会儿，才说：”错！“
”老夫妻俩，拎着药，这种多半是坐公交的。不用多说。第二拨，手里没拿东西，孩子抱着。一看就是孩子发烧了啊，就来打个针输个液。要是急，也是来时候急。虽然家里头男的一般不算小钱，有可能建议打车，但是这种的，一般离家也近，就是坐车了，你能跑多少钱的活儿？“
”第三拨，就不一定了。大包小包的，这是住院的。大病才住院，这出院，肯定要享受享受。好容易出来了，想也不能在为了省钱遭罪挤公交。再说，仨人，还都是一个岁数的男的，多半是朋友。朋友来看你了，你就让人家挤公交回去啊？何况东西那么多。打车的可能性，你看，是不是更大？“
黄毛‘哦’了一声，才待赞同，又想到什么，问道：”可是师傅，你怎么就确定这人住的远近啊？要是家没两步远，那还不如拉个一家三口呢。“
沈扣胸有成竹地说：”非也非也。这不三个人呢么。不可能直接打车把出院的送回去，旁人都不管了吧？朋友接你出院，肯定不能出了医院就分道扬镳。他们上车，你建议个清淡的养生的菜馆子，你说他们去不去？先拉到家里头，东西一放，再哥几个一起去搓一顿，这才是单身中年老刁的思维习惯……“
”哎，师傅，你咋知道人家单身呢？“
”不单身，老公出院媳妇不来接啊？朋友都来了！媳妇能不来啊？“
黄毛榆木脑袋反应了半天才明白，沈扣都觉得自己能听见他脑子转的时候磨的嘎吱嘎吱响。
等到黄毛终于反应过来，玩味了一会儿，意犹未尽地说：”师傅，再来一个，我看我掌握没有！“
沈扣捻起一根筷子，轻轻敲着面前的碗问：”再来一个？“
”来来来！“黄毛急吼吼地说。
”先给满上！“
黄毛一看碗是半满的，酒杯空了，赶紧拿起啤酒到了满满一杯说：”师傅，再来一个呗。“
沈扣满意了，随手把筷子一丢，搓搓手说：“那……中午，你在商业街拉活儿，看见有三个人在路边。一个是个年轻女人，二十五六岁，长得挺漂亮，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一个是个夹着公文包，白衬衫西装裤的男人，不时看看表，也是二十多岁不到三十。还一个，是个背着双肩包的学生妹，大学生，包塞得满满的。你把车停谁那儿？”
黄毛又被问住了。
不过，他很快就说：“男人啊！男人看表，肯定是着急啊！”
他的答案在意料之中，沈扣笑了笑，说：“不对！”
上一个猜错了还好说，这一个这么明显，竟然也不对。黄毛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连忙拉着沈扣刨根问底。
沈扣正要解释，手机响了。接起一听，还是个熟人。
还记得那天夜里的玛莎拉蒂吗？
黄毛一个人顶十个老娘们，大嗓门吵吵嚷嚷的，沈扣根本听不清那边说啥。他‘喂喂’了几声，放下电话叫黄毛小点声，把手机开了公放。
“喂，沈先生吗？我是柳娟，您还记得吗？”
一听电话里是个娇滴滴的女声，黄毛这小子就好像吃了**刚一样，兴奋的烟花头都要炸成了锡纸烫，不等沈扣说话，伸过头来就冲着电话一阵胡说八道。
“嫂子哎，我是有财啊，我……哎哟，你怎么打人啊！”
沈扣收起手机，关上公放说：“柳小姐啊，我这儿喝酒呢。喝多了他，满嘴跑火车，甭跟他一般见识。您找我啥事啊？咱呆会再说？我一会儿给你打回去，就这么定了啊！”
电话那边，柳娟皱了皱秀美的双眉，白嫩的脸蛋染上几分红晕——气的。她这时候也在吃饭，不过沈扣去的是东北菜馆，柳娟却正坐在市里顶级的法餐厅中。
市里顶级的法餐厅中，宾客都非富即贵。这里人人都衣冠楚楚，说话轻声漫语，动作优雅贵气。柳娟与一个英气女子同桌而坐，两人相貌气质仍在众人之上，人群中犹如两颗耀眼的珍珠。
说话间，柳娟香肩微耸，颈间锁骨链上的珍珠陷入锁骨窝中。俏皮的法式lobo头随着她歪头的动作微微移动，把邻桌的男人看的直了眼。
对面英气的女人身上没有柳娟那种俏皮的女人味，但是她生的骨肉匀亭，天庭饱满，带着一丝少见的雍容之态。更兼举手投足都带着飒爽磊落，女人身上少见的气质让她在一众或娇美，或温柔，或俏丽的女宾中鹤立鸡群。
见柳娟露出嫌恶的表情，女人问：“怎么了？”
柳娟轻轻摇头：“那边太闹腾了。”
“是那个在意浓见过的？怎么，你想帮他？”
柳娟隔着座位拉着她撒娇：“哎呀英兰姐，他也是无妄之灾。没想到姓何的真不是东西，竟然把气撒在他头上。”
楚英兰红唇轻启，微微一笑说：“你是心肠软。我看那小子虽然这次遭了无妄之灾，但本身他也不是正派人，身上匪气太重。招进公司来，你未必挟制的住。小心别被他反制，挟恩图报。”
柳娟的笑容有些苦涩：“英兰姐，就算他挟恩图报，我又有什么能给的呀？柳氏地产在我手里一日不如一日，这才多久，就要成了集团的夕阳产业了。”
楚英兰抿了一口红酒安慰道：“你别太放在心上。这场比试本来就不公平。你父亲不赞同你插手家里的产业，你哥虽然宠你，但是涉及到金钱和家中大权……不说别人，你嫂子就不能同意。”
柳娟沮丧地说：“哎，没办法。我以为他们真心对我好。”
楚英兰却说：“这倒未必不是真心对你好。只是每个人的好都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只是吃干股，每个月分红但不参与管理，我想你能拿到3%的股份。如果你既不拿干股也不在集团任职，那你每个月就是拼了命花钱，你哥也不会在乎。”
柳娟噗嗤一声，笑着说：“3%的股份一个月分红我自己本身就花不完，这么看，当然是要股份。”
楚英兰说：“不然。拿了股份就是得罪了你哥你嫂子，你不拿股份，亲情反而能近些。不过，你将来嫁人肯定家里也不会差，怎么都够你吃喝的。”
柳娟俏脸陇上几丝愁怨：“嫁人还不是要看家里肯不肯撑腰？我握着股份，本身就是实力，不用指望兄嫂撑腰地位就不会差了。但是我若不争一争，每个月就只从娘家拿点钱……人心不足，现在有股份做选择，嫂子觉得我拿了钱就是识趣；但是若没有股份在那，时间久了，嫂子肯定会嫌我一个外嫁人天天向娘家伸手。等到了小侄子小侄女，关系又淡了一层。到时候，娘家指望不上，我嫁的越好，日子就越难过啊。”
楚英兰也深吸口气，愁眉不展：“是啊。所以你想争一争我是支持的。只是现在，虽然你争取到了管理层的位置，但是却……你当初下的赌注太大，你兄嫂就是为了能保住全部的股份也会处处阻拦你的。这次若你真的输了，不仅公司经营管理一点都占不到，连可能分到的干股都要放弃。”
柳娟烦躁地放下刀叉，带着浓浓马苏里拉香味的蜗牛也觉得太甜的腻人。
“你以为我想么？当时被他们挤兑的，不得不下了注。我只是伤心，我爸他，他那天就那么看着。说话的不是我哥，是我嫂子！他和我哥竟然都容忍一个外姓女来挤兑我！”
楚英兰不知如何劝慰她，只好拉住她的手说：“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爸不想你插手，只希望你能像传统女性一样，只联姻，不参与管理。所以他肯定会作壁上观。你哥……那毕竟是他媳妇，人家才是一家人。你想，你爸毕竟给了你机会。机会难得，不到最后关头，你不要轻言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