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哥说得对,现在不是辞职的时机。我决定继续在富士康潜伏下来,直到我掌握足够的技能那一天。这样的技能产线不能给,我必须先熬过剩下的实习时光,进入富士康的研发部门,那里才有我最需要的东西。
在一个行走和跑动的世界里,天马行空是没有用处的。而我,曾经那么自由地飞翔在广阔的精神世界,导致我作为常人的手脚是萎缩的,过分思索玄奥的头脑不足以应付简单的工作,储备太多思想就储备不了一些基本知识。一个人在没有做好一个小人物的时候,是没有资格谈论理想与崇高的。
以前没有时间看书和写字,我只是从形式上褪去了文青的外衣,但内心依然在挣扎和呐喊,依然还有火苗跳动,经此一役,火苗熄了,我在心理上正式告别了文艺女神。
我能抓住的,只剩下爱情了。国庆节的时候,我买了去成都的火车票。在背上行囊踏上归途的一刻,我重获了身心的双重自由,整个世界在车窗外开始次第复活。为了能和她多呆几天,我决定翘班。那时产线上那只青蛙已经被我驯服,晚两天回来没什么大碍。她放了寒假又飞来深圳看我,过了年她提前回校,为的是回校前再来看我一次。那时我的工资除了买电话卡和给手机充值,最大的开销就是我们来往于两地的火车票和机票。一切见面的时机我们都没有放过,为了能品尝自由的一时片刻,花再多钱我也在所不惜。
她来深圳的时候,我带她参观了我工作和休息的地方。为了混进工厂,我让她穿了一件工作服。那件工作服对她来说太大,并不合身。我永远忘不了在那件灰暗沉重的工作服里,属于我的那个精灵微笑的样子,那是茫茫人海中最令我心醉的风景。整个富士康帝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我绝不会让她真的穿上一件工作服,来这里工作,哪怕仅仅一天时间。她完全不属于这里。
我们当时住在富士康周边一些简陋的出租房里。那些出租房为了能租给更多的人,分隔成许多间,只有少数房间有窗户,其他都是封闭的。有一天停电了,出租房里漆黑一片,她不敢外出,也不敢睡觉,就一直在黑暗中等我下班。我六点回到出租房,发现她正在用诺基亚手机打贪食蛇。整整一个下午,她就靠手机屏幕上那一点微弱的光芒支撑下去。
我告诉她我们何尝不是这样,在漫长的黑暗中仅靠一点微弱的光芒走到现在,相处的时间太零碎太宝贵,我们只能像打贪食蛇那样,使出浑身解数,将它们一一从角落里捡起来。
有了她的身影,我每日穿梭的富士康没那么可恨了,深圳这座城市在我眼里也开始变得温柔。我带她第一次坐地铁,去看世界之窗。到了发现门票太贵,我们舍不得花钱,就没进去,只在门口拍了几张照片。广场上有一家肯德基,我给她买了一对鸡翅,她吃得心花怒放。
这个世界在那时并未给我们的爱情开一扇窗,我们站在世界的外面,发现进去后代价实在太大,于是徘徊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