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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纨绔子弟

进入战国时代,谁将是齐国的第一个对手呢?不是秦国,而是帮田家讨得诸侯名分的魏国。它是当时七雄中最强大的国家。

而说到魏国的强大,就不得不说一个人了。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吴起。

吴起,战国初期的文武全才、兵法大家,他与兵圣孙武齐名,被时人并称为“孙吴”。他在军事、政治、外交甚至是在儒学、史学上都颇所建树。而他最为人称道的,便是他无人可比的军事才能。他一生指挥大小战斗近百场,无一败绩,是名副其实的常胜将军。他还亲自制定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条选兵制度,锻造出了继吴军之后,又一支纵横天下精锐铁军。正是在他帮助之下,魏国从一个新生的小国一跃成为力压群雄的诸侯霸主。

然而这样一位彪炳千秋的旷世奇才,在年轻的时候,却是一位被人鄙夷的人物。

公元前440年,吴起出生在卫国,他的家乡是在左氏(具体位置尚存争议)。吴起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家累千金),可以说吴起公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正宗富二代。

一般来说,大部分富家子弟都免不了嚣张跋扈、纵情享乐的特点。吴起也没有例外,喜欢喝酒打架,喜欢漂亮姑娘。而且他的虚荣心和自尊心还特别强,谁要是敢欺负他,他非拿起板砖跟人家拼命不可。所以,吴起在家乡是出了名的放浪子。

但是吴起这个人还是和一般的富二代有所不同的,他有一个很古怪的性格,就是为人十分刻板,做事讲究原则和守信,近乎到了不讲情理的地步,什么圆滑世故、左右逢源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当时有个例子很能说明这点,说是吴起有天出门遇到了一个老朋友,就请这个朋友到他家里来吃饭。朋友说行,等会儿就过来。吴起就说:

“那我等你来了再吃。”

然而不知吴起的这个朋友是存心还是怎么的,到了晚上天黑了还不来。吴起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就是不吃饭,要等着他朋友来。一直等到了天亮,吴起一觉醒来,他朋友还是没来。吴起生气了,便叫人去把那个朋友找来,生拉硬拽把他拉到家里,才开始吃饭。

吴起除了性格古怪,爱好也很古怪。按理说,自家是商贾出身。商人家的孩子就算不会整天掉钱眼儿里,也会没事拨弄算盘玩。可是吴起却对做生意提不起半点兴趣。他喜欢看书、尤其喜欢看儒家的经典和兵法著作,对政治和军事方面的东西非常关心。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时吴起一天的生活:上午关在房间里看书做笔记,画一些没人看得懂的作战地图;下午看书看累了就在院子里舞枪弄棒;到了晚上再出去和一帮狐朋狗友吃饭喝酒,然后为个女人和仇家打一架。

吴起年少的时候就够让父母头疼,没想到他结婚了之后,又干了一件让长辈们气愤的事情。

吴起娶的第一位妻子很贤惠,会纺纱织布,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可惜吴起并不怎么喜欢她。有一天,吴起拿了一条街上买来的丝带给妻子说:

“你按照这个原模原样给我织一条。”

吴起的妻子二话没说,量了尺寸,便在织布机上咔嚓咔嚓地织了起来,没花太多时间就织了一条新的丝带出来。

吴起拿起两条丝带一比较,发现妻子织的这一条反而比买的还好。吴起便问:

“我让你织得和这条买来的一样,而你却织的这条却特别好,是怎么回事?”

妻子答:

“用的材料虽然是一样的,但是我多下了些功夫,所以织得当然特别好啦。”

妻子满心欢喜地以为丈夫会赞扬自己,没想到自己听到的竟是丈夫的训斥。

吴起大骂她说:

“我可没有这样吩咐过你(非语也)!你这么不听我的话,那就收拾东西回家去吧。”

妻子大哭着跑回了娘家,吴起也不阻拦,反而立刻写了一封休书,派人送到了老丈人家里。

老丈人心里纳闷了,这叫哪门子事儿啊。我闺女的女红做的出色,男人们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到吴家那儿成了休妻的理由了?他便亲自带家人找到吴起家里,要向吴起讨个说法。

老丈人都找上门了,吴起仍旧是不认错。面对妻子娘家人的指责,他冷冷地回答说:

“我在家从来不说空话(起家无虚言)。她不听我的话,我就要休她;我既然休了她,就绝不反悔。”

两家人吵闹了半天,最终因为吴起休妻的态度坚决,只好解除了这桩婚姻。而年轻的吴起,因为这件“无理”休妻的事情,在家乡落下了更不好的名声。邻居们都在私下里指责吴家有个放浪子,没什么本事却尽干坏事,还把那么好的老婆给休了。

渐渐地,吴起感觉在家乡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街坊们讨厌自己,做生意自己又不感兴趣,还不如出去闯荡一番,混出个名堂出来。于是,吴起向父母要了一大笔钱,离开了家乡左氏。

吴起拿着父母给的钱,开始四处游荡。他想去求职做官,但是资历太浅,本事也没多少,没有哪个国家愿意要他;他又花钱去行贿买官,但都是石沉大海,毫无成效。轻狂的吴起受此挫折很是郁闷,便又把钱用在了花天酒地上,很快就把带来的钱败了个精光。

钱花光了,吴起就回到左氏,冲父亲接着要钱。吴起的父母免不了对儿子一顿臭骂,但溺爱孩子的他们最终还是把钱给了吴起。吴起便又外出游荡,继续重复着求官——行贿——享乐——回家要钱——挨骂——拿钱出去的步骤。几年下来,他不知道花掉了家里多少钱,却始终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

几年之后,吴起的父亲去世了。家里没有了顶梁柱,经济状况一下子便跌落了下去。但年轻的吴起依旧不改变乱花钱的毛病,使这个家庭更加是雪上加霜,最终到了要破产的地步(遂破其家)。没有了钱,吴起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做点他以前觉得低贱的工作来补贴家用。

吴起的这般下场,让附近的街坊们又有了谈资。他们私下里开始嘲笑吴起是个败家子,不仅败光了家里的钱,而且还失败到一事无成,连个老婆都没有(乡党笑之)。

街坊们在那里嘲笑,而吴起年少时得罪的一些仇家听说吴起家破产了,则寻上门找起了吴起的晦气。这些人本来就是些纨绔子弟和小混混,他们欺负吴起的落魄,说些诸如“我们的吴大夫怎么会在这里做这种活”之类的风凉话,而且还动不动就打翻吴起手里的东西,踢坏吴起家的家具。每一回,被激怒的吴起都是奋起和他们搏斗,但每一回,吴起都因身单力薄而被他们打倒在地,又挨了一顿拳打脚踢。

吴起受尽了街坊的嘲笑和仇家的欺凌,他终于是暴怒了。

这一天,吴起买了一把剑,将剑刃磨得异常锋利。磨好之后,吴起拿起剑先是冲到了经常嘲笑自己的那几户邻居家里,不由分说,举剑便将那几个嚼舌头的婆娘和她们的家人全部杀死。杀了这几家邻居之后,吴起洗干净身上的血迹,换了身衣服,又去了街上。他在某个酒肆里,找到了一直欺负自己那十几个仇家。吴起趁他们不备,拔剑便砍。酒肆里顿时大乱。吴起趁乱继续杀人,一番搏斗之后,他将自己的仇家一个也没有放过,全部杀死。

这天吴起前后一共杀了三十人。

犯下大案之后,吴起并不慌忙逃走,他反而回到了家中,告诉母亲自己杀了人,而且还杀了三十个人。

吴起的母亲几乎要晕过去。

但她立马冷静了下来,她连忙收拾了一些衣物和钱财给吴起,劝自己的儿子赶紧跑路,不要担心家里。

吴起接过了母亲给他行囊,他含着眼泪对母亲拜了三拜,然后用牙齿狠狠地在自己的胳膊咬了一个齿印,说:

“以此印为誓,我吴起要是做不了卿相,就绝不再回卫国!”

说完,吴起背起行囊,带上宝剑,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他避开官府的搜捕,从东门逃出了左氏城。

然而,吴起这一走,竟成了与母亲永远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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