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孟秋望死的这个下午。我就被释放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我连向孟秋望默哀的机会多没有。
所以狱卒叫我收拾东西快滚的时候。我居然傻不愣登的问狱卒，你看，让我滚到哪里去。
狱卒一瞪我。费什么话，叫你滚懂吧。
是真让我滚吗？还是叫我腾到孟秋望那屋去。
我拎着自己的东西确实有点不知所措。鉴于孟秋望莫名其妙的被斩。我想为人谨慎点比较好。不然，我会错意思，迈出错误一步。真往外面走。那叫越狱。
还嫌罪名不够多啊。
狱卒一把拧着我衣领，提溜着走出几步，然后把我往门外一推，顺便给我屁股一脚。
我也就算一脚踢出门外了。
外面阳光刺眼。我的心情大好。
就这么忽然给放了。早上放炮的时候我遗言都想好了。唯独发愁托付谁把我的遗言带出去。
没想到，现在这个居然不成问题。我可以亲自把的遗言带出来。
问题是，又不让我死了，我要遗言何用。
是的，我快活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站在监狱门口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直到被监狱看门的士兵阻止。
那个瘦骨嶙峋的士兵痛骂一声，你想再进来吗？
我当然不想，这家伙的痛骂如醍醐灌顶，一下子让我明白过来，这哪里是我快活的时候。至少我该怀念下我的朋友孟秋望。早知道，我该问问他有什么遗言。人死为大，我总该为他做点什么。
又忽然想起，虽然一起关了这么久，我连他的样子都没有看见过。
一个算命瞎子，起这么**的名字干什么。我为这个朋友的一生总结陈词。
生的莫名其妙。死的糊里糊涂。
接着我朝监狱跪拜了三下。也算为他送一程。
我爬起来后，想想要去哪里。
几乎是本能，直接就奔脂粉楼去了。
我说过我刚出来，脑子是不大够用。
但不够用，脂粉楼的伙计也不该上来就打啊。
死远点！那个伙计还真是下手够狠，甩起一个巴掌就往我的脸上呼来。嘴上还不停骂骂咧咧。
这是你个臭要饭来的地方……你干嘛？松开！
我抓住了他的手，动作很快。
其实我真犹豫了一下，刚出来，犯不着和他斗气。
但不知道怎么，本能的手就迎接了上去。
也许是被人打怕了，养成的天然反应便该如此吧。
但也说不通啊。在狱中狱卒方才一脚下来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把屁股往他脚上就的意思。受人一脚的时候还露出献媚的猥琐样。
可现在，为什么就受不了脂粉楼伙计的一巴掌呢？
我的思绪万千，即使在这万分一秒的时刻。那个伙计另一只手早已经打将过来。
这次我居然没有用另一只手去拦他。
我直接就拍他腰上了。
然后就听哎呀一声。
伙计那打将过来的手悬在空中。
一股子液体从他的嘴里喷薄而出。
我闪的够快，但还是沾到一点身上。
顿时空气中是腥臭感。
这些我都来不及去细想。
那边其他几个伙计已经围了上来。
其中有人喊，臭要饭的居然打人了。打他丫的。
我这明白，我是在打架了。
我不是一个百无一用的草包吗，我不是一个浮夸虚脱的废人吗？
我脑子全是犹豫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移动。也没有用手，只是肩胯撞击而已。
一会儿功夫，除了我，没人能站着了。
我终于明白了。
我是个高手。
我的武术练成了。
好功夫！
脂粉楼上一个黑矮胖子扶着栏杆叫好。
我抬头看了一眼他，似乎没有见过。
心想我打人家一地伙计，估计是进不去了。
于是捡起方才掉地上的包裹准备回去。
那黑矮胖子在后面叫道。
兄弟你这就走了吗？
我回头看看他，一脸暧昧的微笑。也懒得搭理。继续要走。
兄弟留步。
赏脸喝一杯。
我手抬起来摆摆婉拒。也不多言。继续要走。
刚走几步。
后面一个女子喊道。
张公子你出来了。
是的，是红艳。
我一下子站住了，转回身去。
看红艳搭在方才那黑矮胖子身边耳语。
然后，那黑矮胖子便道：
原来是张松兄弟。
久仰久仰！
红艳也帮腔说道，张公子，这位是郓城宋押司。
就是这位宋押司帮忙。你才放出来的啊。
这么说来，原来是救命恩人。
我忙堆起满脸笑容。跪了下来磕头致谢。
宋押司倒是一点不见外。愣是等我磕完头以后，才说，这使不得。来来来。喝杯酒为你压压惊。
那边老鸨怒气冲冲的带着一票打手正往我这里冲过来。
听着宋押司与我寒暄。
老鸨也顿时转黑脸变红。
往身后喊了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快给张公子更衣啊！
酒席上，宋押司客气的很。
一味劝酒。便劝边道。这位红艳姑娘再三央我去衙门搭救你。我倒是一个白净公子哥呢。原来是位好汉。真是不枉我一番心思啊。来来来，真叫人快活！喝酒。
我心想，你救了一个打架狠的人，这对社会不见得有帮助吧。没帮助你快活个什么劲。
红艳旁边搭话，她道，宋押司可没有为你少花钱啊。
听到一个钱字，我的头真有点大了。
换成过去，最听不得欠人银钱。还不立马加利息还了。
现在，穷得叮当响。
我拿什么还这份情啊。
宋押司倒是大度，忙说，提什么钱啊。俗气！我们兄弟有缘遇见，什么钱也是买不到的。
又说，当然，也不要叫兄弟心里挂念钱的事情。我告诉你，这笔钱可不是我出的。是柴大官人给的。
红艳又帮腔道，那也是你帮人家的忙，人家谢你的银子啊。
我问，哪个柴大官人啊。
宋押司道：柴进啊。我们大宋朝有名的花花太岁啊。
我道，原来是他啊。
宋问，你们认识？
我想了一下，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往外讲，忙说，不认识，只是听说。
要不，请恩公讲讲这位柴大官人的事情吧。
宋押司忙说，他人隐私，说不得说不得。又饮了一杯酒，怕是无话可说了，便道，说来，这个大官人也是不怕闯祸的主子。天下犯了事情的都要往他哪里跑。他这是典型******人格啊，觉得你有种犯事，必是胆大妄为了不起的好汉。你说这不是胡扯淡嘛。就说你们这啊，有个姓钱的师爷，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跑到他哪里去了。他也收留了下来，结果没有多久，这位姓钱的师爷居然黑他的钱。这个柴进啊，平生最见不得所谓英雄人物小偷小摸。被他察觉了，想搞这个钱师爷一顿，结果姓钱的一看风声不对，自己先跑了。柴进当然还不解气，这钱师爷平时也到处吹牛说自己老家有大宅子。柴进想你有大宅子是吧。老子就捣毁你大宅子先。结果跑到这清河县来。找个人一问，姓钱的家在哪里，人家一指路。柴进二话不说，跑到人宅子里就是一顿乱砸。哪想到这宅子早就易手了。换一个姓李的财主。这姓李的，也不是善类。抓住柴进一顿好打，然后拿片子直接就给丢到大牢去了。
这不，兄弟恰好在你这清河县谈生辰纲的事情，上下我都熟悉啊。见这又是柴进，可不能不救。便出了手。柴进也识趣，出来便给我一笔银子。我也是好汉啊。我哪里能要这钱啊。哪就想到，这清河县牢里还关着一个英雄。加上红艳妹妹要求。我也就把这银子换个手。也就景举手之劳。救两英雄。快意啊。
我懵懵懂懂听完故事。自己又吃了一杯酒。
看红艳搭在宋押司的身上小鸟依人。心想，现在提出让红艳陪我睡觉恐怕不合适！
于是乘着还没有醉。便一摸嘴巴上的油水。
道，天不早了，恩公自便，我该回去了。
宋押司道，也罢，人生无不散的宴席！有机会再聚吧。
说着抓着红艳的手。
红艳看我一眼，目光平静。
我出门的时候。明月当空，地上一片娇白。
心上忽感一冷。
回味出红艳的这个眼神，顿感怅然若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