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云块静止不动，边缘的颜色介于蓝绿之间，阳光的线段从阳台上渐渐移动到了教室里。“一年后，打算上哪所中学？”艾悉茗靠在窗户边漫不经心地问，教室最后一排左边靠窗的位置，阎扶头也不抬地回答：“韶光一中。”听到回答后，靠在窗边的女孩不屑地笑了。“你呢？”阎扶抬头问道。“你猜。”真是没有价值的回答。阎扶不再理会艾悉茗，她一直以来是个看上去乖巧没有性格，实际上却特立独行的家伙。
那是小学五年级的最后一个星期，阎扶依旧在制作着各式各样的植物标本，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实际上还没有什么对于他来说是困难的，他一直以来都被长辈们认为是天赋异禀的人才。“既然这么喜欢虐待植物，为什么不做一个个人网站呢。说不定能找到更多跟你臭味相投的怪人。”艾悉茗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但即便是这样阎扶还是看出了她眼里不屑的笑意。“哦，我会考虑的。”阎扶咬牙切齿地回答。但艾悉茗大概没有听到，她已经大步向自己的班级走去了。艾悉茗是公认的天才，性格却难以捉摸的古怪，总保持着不引人瞩目的低调风格。
是什么时候认识艾悉茗的？阎扶仔细回想过，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确定，似乎是从有记忆开始，这个大自己一岁的古怪女孩就一直存在着。艾悉茗是多年前一场轰动全城的火灾中遗留下来的孤儿，她快四岁时被一对开修理电器铺子的老夫妇收养，那家铺子就在离阎扶家不远的地方。小的时候，当阎扶的父母因工作无暇顾及阎扶时，就会把他寄托在那家修理铺里，那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阎扶认识了艾悉茗。整个小学时代，阎扶都无法摆脱艾悉茗的阴影，她总是幽灵一般出现在自己教室的窗前，问一些令自己哑口无言莫名其妙的问题。无论阎扶取得了怎样的荣誉，只要被艾悉茗知道，就能看到她那标志性的不屑的微笑。可越是这样，阎扶就越想要证明自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梳着童花头看起来毫无特点的怪丫头看不起。但是，阎扶从来没有能够赢过艾悉茗，她总是能够轻易地取胜。
几个月后，阎扶得到了艾悉茗的消息，她在莳荃读了初中。莳荃？隐藏在老城区深处的那所诡异学校？不过为了那种奇怪的理由就作出决定，还真是很符合她的性格。阎扶想着，为自己终于摆脱那个怪人而松了口气。一年后，阎扶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韶光一中。从那年夏天开始，阎扶就开始考虑个人网站的事情。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名为“空无一人”的小站终于建立起来。然而，就在网站逐渐完善且有了一点人气的时候，意外的事却发生了。那天傍晚，阎扶还在回家的路上，地震排山倒海而来。躲过一劫后，阎扶迅速赶回家，一切安好，房屋只是轻微有裂缝。可是，不远处的修理铺彻底坍塌，第二天便传来了老夫妇以遇难的消息，他们夫妇二人其实并没有因为修理铺坍塌而受影响，却在分头寻找养女艾悉茗时不幸因余震造成的再次坍塌而死亡。这时，阎扶才想到，自从地震以后就没有见到过艾悉茗了……
“所以，你就急忙跑到了莳荃去找她？”沙华靠着雪白的墙壁问道。
“嗯，我找了很久，最终在教学楼西侧一层办公室的位置听到了敲打管道的声音，声音很小，但持续不断。当我在废墟中发现她的时候，她还可以说话，我只听到她在废墟下，用一如既往平淡的语调说着，说自己被人不小心谋杀了，自己已经死掉了……我认为她遭到重创后神志不清了，然后我马上去喊了人，把她弄出来。可是，当天晚上就听说她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阎扶回答。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艾悉茗没有死的？”沙华对此感到疑惑。
“听到她的死讯时就知道。那家伙很精明，我想找人传播谣言对她来说应该是很容易的。我想她是为了查明真相才假装死掉的，而我不知为什么也很想知道地震那天傍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阎扶一边回想一边说。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才选择到莳荃来上高中？”沙华觉得不可理喻。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无论我在哪里，那家伙都会不屑的。当我在莳荃遇到苏若菓的时候，我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艾悉茗的确没有死。因为地震时被碎片割伤了脸，她去修整了容貌，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眉目间显现出曾经的样子。大概是为了防止被以前的同学认出来，她一改低调的作风，变得更加散漫且异常张扬，还染了鸡毛掸子似的头发，连曾经同班的木留实都没有认出她来。我曾利用找木留实谈话的机会试探过她，不出所料，她的确就是艾悉茗。”阎扶说到这里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也就是说，她对外散布自己已死的谣言。接下来的一年里她整了容，改了名字，让大家彻底忘记了自己。第二年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进入新城三中复读了一年，接着考回了莳荃的高中。”沙华喃喃地说着。
“就是这样。她初中时还在植物爱好者论坛上冒充我，和同班的长忍冬聊得很开心，最后把‘空无一人’的网址告诉了对方，之后她跟我解释说这是在给我的网站做宣传。她一直都是这样莫测的怪人，无论她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阎扶又笑了笑。
“也就是说告诉长忍冬网址的人是艾悉茗了。当时她谎称是新城三中的学生大概也是即兴发挥吧。”沙华觉得这个叫做艾悉茗的女孩真的非常疯狂，也非常可怕，似乎只要她想到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去实施。
“那倒不是临时想起的，在她小学毕业前曾向我吐露过想去新城三中的意愿，可最终她选择了莳荃，那时我无法理解。后来她告诉我说是因为她偶然去了一次莳荃，看到了那棵神秘的老菩提树，她觉得那棵树仿佛有着灵魂，能给她带来奇异的慰藉。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果然是怪人呵。”阎扶收起笑容，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嗯，这次她又故伎重演了，假装死掉，彻底消失。这回，恐怕是为了酝酿更可怕的事情。”沙华点头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