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区八栋是江城大学著名的美女楼,因为住户不是服装表演系的准模特就是外语系的知性美女。
崔井然第一次见到许安妮就在八栋楼下的奶茶店里,她朗声点了一杯薄荷绿茶,明媚的笑容代替好久未见的阳光将冬季傍晚有些阴冷的小店照耀得温暖起来,她歪过头问身边穿着卫衣的高大男孩:你呢?
男孩:原味奶茶。说完又补一句:热的。
崔井然笑:这么冷的天当然是热的。
许安妮插嘴道:不啊,我就喜欢冰的,一年四季都喝冰的。
崔井然讶然,忙停住往薄荷汁里加热水的右手,转身去小冰箱里拿出冰块丢进碧绿的茶汤里,寒意透过纸杯沁出,只是递给她那么一小会儿就觉得指尖刺痛。
许安妮,明天早上见。男孩说。
嗯,她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小船。
小时候有首童谣是怎么唱的?
弯弯的月儿像小船,一划划到海中央,海中有个美仙女,嫁给我当美娇娘。
崔井然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小姑娘。
许安妮,他在心里默念,她有个真洋气的名字呢,像童话里住在城堡中的公主。
可崔井然不是王子或骑士,他只是个普通的工读生,家境贫寒,课余时间在这家奶茶店打工。十几平米的小店因为地势颇佳所以生意兴隆,每天从傍晚开始,几个工读生常常忙得脚不沾地。
认识许安妮后,就经常见她光顾,有时候挽着好朋友的手臂,有时候是靠在那个卫衣男孩的肩头。
她最爱喝薄荷绿茶,加许多冰,数九寒天里,凉得鼻子打皱,看得崔井然都心生一丝不忍,可她瞬间就欢喜起来,咂着舌连声说:真爽快真爽快。那憨态又把崔井然逗乐。
于是他每天都盼着她来,点一杯茶,说上几句话,虽然只是:
薄荷绿茶,谢谢。
茶好了,给你。
单调重复,却浸着他像星星之火一般的期待和欢喜。
即便外表坚强如他也会觉得孤独,有时候奶茶店关门很晚,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似乎在耳旁呼啸的风声都一直刮进心底,在那里徘徊不去。而许安妮恰像颗微小的火种一点一点将他心里堆积成山的荒草燎着了。
渴望看到她,渴望听到她的声音,可她每次真的来了,却又慌张的不敢直视。
有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许安妮向他搭讪:你是什么系的呀?
我?他愣住,脸一热,原本搅拌薄荷汁的手突然不听使唤,将杯子打翻在地,绿色的汁液染满白色的帆布鞋,他窘迫得不敢抬头,赶紧埋头重做,末了将茶递过去时低声说了句:建筑系。可目光也不是对着她的,仓皇的样子仿佛生怕别人听见他喉咙里滚过的话音。
深夜他蹲在公共水房的地上刷鞋子的时候,一个人将这对话练了无数遍。
你是什么系的呀?许安妮娇俏的声音一再响起。
建筑系。他多希望自己回答的淡定磊落啊。
他懊恼夹杂着甜蜜的想:下次,他一定自然大方,勇敢的对上她的视线。
可惜,直到寒假开始,这个下次再也没有出现。
崔井然没有回家过年,他打算考研。向上一届的学长借来的参考书堆在书桌上,整整四个星期他都就着食堂里最便宜的馒头啃书。
除夕夜,他去公话超市给家里打了个长途,他听出爹是一路小跑到村支书家来接电话的,他微微喘着叫着儿子的名字,欣喜之情跳出窄窄的电话线蹦到井然的眼里化成突如其来的热泪。
“爹。”井然哽咽,“家里还好吧?”
“好好!”爹忙应着,“你姐姐回家带回来好些年货呢,还有你最爱吃的红枣,你娘说留着,等你夏天回来的时候给你熬红枣粥喝。”
“你和娘身体都好吧?姐姐也好吧?”
“都好着呢!你不用挂心,安心学习,别有太大压力,注意身体啊!”
“哎。”他答应。
挂断电话,他坐在路边。平时上学时分人来人往的主路上此时荒无人烟,留校的同学估计也都去参加联欢会了吧。远处马路上稀稀落落的鞭炮声起起伏伏,偶尔有烟花冲上天空,砰一声炸出姹紫嫣红又很快归于寂寞。
他想起刚上小学的时候,爹特意请隔壁下放到村里的刘知青在自己的新课本上端端正正的写上“崔井然”三个字,给他穿上一个补丁都没有的新校服,谆谆嘱咐道:你从此不是狗娃,是有大名的读书郎了,你的名字是爹对你的希望,你要做个规规矩矩勤奋上进的人。
他至今还记得爹眼里闪耀的激动光芒,儿子要去读书,对老实巴交的他而言是件开天辟地的大事,值得这般欢天喜地。
崔井然又突然想起许安妮,想到她,原本伤感的情绪陡然上扬了,他忍不住微笑,她估计正在家里依偎在家人身旁吧?
许安妮,崔井然像个醉酒的人喃喃的将着三个字翻来覆去的念着。
快夜深的时候扬扬飘起雪花,路灯下的他独坐着,远远看去像是一幅色调混沌层次晕染的油画。
2
再开学的时候,许安妮却消失了。
崔井然每天站在吧台后面焦灼的等待,一个月过去了,学校花圃里的迎春花黄色的花朵都开得如火如荼了,还是不见她的踪影。
转学了还是生病了?他暗暗猜想,有几次他见到曾和她一起出现过的女孩,想开口问,却又不敢。
难道他可以问:许安妮呢?
那人一定会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是她的谁?
他不是她的谁,所以那点微小的心思只好藏起来,即使心急得夜夜辗转反侧也不可外露半分,否则白被人笑。
只是,他注意到那个卫衣男孩也没出现过了。
建筑史是他最喜欢的课,那些才华横溢的大师们像是画画一样把整个世界无数个城市和郊区都涂抹上瑰丽的色彩,巴黎、罗马、新马德里……他看着这些地名就心潮澎湃,所以今天教授在台上滔滔不绝时,他又开始如痴如醉。
“报告!”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和谐气氛。
他皱着眉瞥一眼门口,立即呆住,那个穿着玫红色薄风衣拎着书包慌慌张张的女孩不是许安妮还是谁?
他傻愣愣的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逼近,最后在他身边坐下。
许安妮放下书包,喘了口气,这才转过头来对旁边的崔井然笑笑:“同学,这是美学鉴赏课没错吧?”
崔井然咽了口口水,说:“这是建筑史课。”
“啊?”许安妮惊叫,“完了,我走错了!”
周围人顿时投来不满的目光,许安妮吐吐舌头,叹口气,无精打采的往桌上一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突然连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崔井然紧张得如坐针毡,教授已经开讲他最爱的高迪,但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不停的思索着要不要向她要电话或者只是问问近况也好啊。
正当他慌乱的瞎琢磨时,突然许安妮拍拍他:“你的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啊,可以可以。”他连忙递过去。
她百无聊赖的翻着,时而蹙眉时而偷笑,过了片刻,她抬眼时正巧撞上他偷望的眼神,于是她指着几幅图对她说:喏,这个名建筑像不像童话里巫婆的老巢?这个,像不像住满蝙蝠的城堡?还有这个,根本就是蓝精灵里那个坏人格格巫的家嘛!
如果是别人,一丝不苟的崔井然肯定觉得她在胡扯,可在她吹气如兰的温柔语调中,那些著名的建筑都被点石成金,随着她的形容栩栩如生起来。
“确实很像。”他应和道。
“是吧?”她见他赞同,就更得意起来,对着那些著名建筑更加大放厥词。
崔井然不由觉得好笑,原来她这么调皮。
“咦……”说了半天,她突然刹车,凑上前仔细的端详他,“我是不是见过你啊?”
崔井然被她看得脸红,吞吞吐吐的回答:“嗯,你们寝室楼下的奶茶店。”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对,你就是那个做薄荷绿茶的小帅哥!”
“啊?”崔井然吓一跳,小帅哥?
“对啊对啊,我们寝室的女孩儿都觉得你很帅呢!”
“哦。”他觉得有点尴尬,热度嗖一下窜到耳根。
“你做的茶很好喝哦!”她对他眨巴眨巴眼。
“哦,谢谢。”他很想问,那你最近为什么不去了呢?
“可惜我以后再也不喝薄荷绿茶了。”她突然就黯然下来。
“为什么?”他奇怪的问。
“因为我男朋友走了,出国了。”她吸吸鼻子,像是在哭,“我再也不喝薄荷绿茶了。你知道吗?我喜欢薄荷绿茶,是因为他爱用薄荷味的洗发水,那茶里有他的味道。”
原来如此,他看着她,心里感慨着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笨拙的说道:“那还有很多茶啊,像奶茶茉莉花茶,你可以试试别的啊。”
她看着他:“你会做别的茶吗?”
他点头。
“那好,下次我去找你,你做好喝的茶给我,好吗?”
他心差点跳漏了一拍,这算是约会吗?
3
崔井然一直等着她来,为此他还特意藏了一把上好的茉莉龙珠在角落里,他猜她会爱那小小白色花朵的香气。
有一天快打烊的时候她来了,还是穿着那件衬得她分外白皙单薄的玫红色风衣,微笑着向崔井然打招呼:“HI!”
正在整理东西的崔井然差点被她吓到,看见她的笑脸,原本疲惫的身体开始雀跃起来:“你来啦。”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你怎么才来?”
“嗯,你们要打烊了吗?”
“没没,”他慌忙说,“还要再等一会儿呢。”
“嗯,那我要一杯……”她想一想,“原味奶茶吧。”
崔井然伸向那包茉莉龙珠的手顿住,他试图挤出自然的笑容:“要不要试试其他?我们这有不错的茉莉……”
“不用,就原味奶茶吧。”
深夜的路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崔井然这次发现,原来她比寒假前瘦了一大圈。
许安妮坐在吧台里面的高脚凳上和崔井然聊天。
她问他:“建筑好玩吗?”
“嗯,好玩呀。”
“那你也会搭房子吗?”
“嗯,以后肯定会的。”
“哦,我小时候最喜欢搭积木了。你呢?”
“我?”他想了想,小时候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村长家的羊打架。
“和羊打架?”她的眼睛里装满好奇。
“嗯,羊角很硬,如果你力气不大准备不够,肯定会被它顶伤。”
“那你打得过它吗?”
“当然,我是我们村最厉害的摔跤王了。”他慢慢开始谈笑自若,语气里也添了得意。
哈哈,她笑着,声音清朗,像是屋檐下的一串风铃,敲醒了漫天满地的喜气。
末了,她从高脚凳下跳下,将右手伸给崔井然:“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许安妮。”
他接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掌,粗糙的手心开始湿润:“我叫崔井然。”
“井然?什么意思?”
“就是井井有条的意思。”他解释。
原来你是个井井有条的人啊,她又笑得眼睛弯起来。
今晚她的眼睛像是月亮喝醉了迷迷蒙蒙的样子,崔井然想。
后来,许安妮就经常在快打烊的时候来找崔井然聊天,每次都点原味奶茶,他几次像推荐给她别的饮料,她都固执的拒绝,她总是温和的笑着:“就原味奶茶好啦。”他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又在用另外一种茶纪念那个大洋彼岸的爱人呢?
一天许安妮在吧台上看到一本考研教辅,她问崔井然:“你要考研吗?”
“嗯。”
“哇。”许安妮啧啧赞叹,“真厉害,我可是想到还要继续读下去就头疼啊。”
崔井然莞尔一笑:“我们专业如果学历高,出路会好些。”
“那是做什么?还是盖房子吗?”
“嗯,那倒还是盖房子的。”
“那有什么不一样?”她嘟着嘴,自言自语似的说,“难不成本科生是盖平房,而研究生就盖楼房?”
他被她逗乐了。
许安妮看着笑容满面的崔井然,双手托着下巴问:“崔井然,你为什么想盖房子呢?”
“为什么?”他被这个问题难住,有什么为什么呢?从小就想喜欢呗,而且那时更梦想自己给家里盖一座漂亮结实的大房子。
“在你们村,是不是盖房子就是为了娶媳妇儿?”
“嗯,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那盖房子不也算是一件喜事?”
“当然算。”
“崔井然,你喜欢盖房子,那你想娶媳妇儿吗?”
他怔怔的看着她无邪的眼神,不晓得怎么回答。
“怎么了?我问错话了吗?”许安妮瞪大眼睛,“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没有女朋友呢?”
他定定神,说:“有什么奇怪?很多人都没有女朋友呢!”
“可你不一样啊,你这么好,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许安妮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问:“我这么好?”
“对啊,你很帅也很踏实,人很好总是陪我聊天,还会泡很好喝茶。”
那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呢?他想问,可话到嘴边又换成了:“我什么都没有,有女朋友的话,能给她什么呢?”
“恋爱不是索取和奉献,是……”她思索半天,“是心甘情愿的陪伴。无论生老病死还是荣辱祸福。”
他笑:“你是个哲学家。”
她叹口气:“你不懂。他也不懂,所以他才走了。”
他呆呆的望着她,清瘦的脸上挂了两行清泪。
4
许安妮找崔井然喝酒的那天,正是他建筑史课下课,他才走出教室,就撞见蹲在墙角的她。
“许安妮?”他很吃惊。
“你下课了?”她见到他,立马起身,“你下面还有课吗?”
明明还有两堂绘图课,可他撒谎道:“没了。你有事找我吗?”
“你能陪我去喝酒吗?”她咬着下唇,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喝酒?为什么?”
“就是想喝啊。”她眼巴巴的看着他,“你们男生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会想喝酒吗?”
崔井然跟着她走到校门外的小饭馆里,随便点了几个菜,叫了半打冰啤酒。
“哎,别老喝冰的,对胃不好。”崔井然皱着眉头制止。
“Who care?”她耸耸肩,神情沮丧。
“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崔井然关切的问。
“他有女朋友了。”许安妮低声说。
“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安妮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似的说:“我上午打了个电话给他,告诉他我决定等他回国。可是他说,他已经交了新女朋友了。”
崔井然哑然,默默的将酒替她满上。
许安妮突然一下子泄了气,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四周的人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可崔井然此刻心被揪紧着,只看得见她痛苦的样子。
崔井然怕她喝醉,那半打酒最后还是多半进了他的肚子。许安妮大哭一场之后,反而平静下来。
他们在校园里踱步,许安妮喋喋不休的向崔井然叙述她的初恋故事,俗套得不行的青梅竹马情节在她心里光华夺目,她说那是她爱上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教会她爱的第一个男人。可是他现在却去爱别人了。
她看着崔井然,眼里泪光点点:“你知道吗?我和他认识了二十一年,恋爱了六年,我最遗憾的是什么吗?”
崔井然摇头。
她说:“他从来没有送过我花,也没有送过我回家或者回寝室。你知道每个女孩都有小小的虚荣心,例如收到心爱人送的花,在家门口和亲爱的人热烈吻别。可是这些,他都嗤之以鼻。就像最后嗤之以鼻我们的感情一样。”
崔井然突然抬腕看看手表,对许安妮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说完他就像校门外飞奔而去,许安妮愣在原地傻傻的看着他的背影。
“老板,这一束玫瑰多少钱?”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幸好花店还没关门。
“120。”
他掏出刚刚发的工资,这是他下个星期的伙食费,不过没关系,什么能比让许安妮破涕为笑更有意义呢?
等他抱着殷红如血的玫瑰回到她面前时,她果然笑了,但是笑着笑着又哭了,她捧着花感动的说:“崔井然,你太好了!”
崔井然觉得千万枚礼炮都在此时绽放,在许安妮看着他百感交集的眼神里。
走到八栋楼下,崔井然看到许多对情侣正如胶似漆的作连体婴状。他扭头看看许安妮,他抱歉的想,可惜她的另一个愿望他无法帮她实现。可没想到,许安妮迅速凑上来,在他的脸颊轻轻印下一吻。
这回,礼炮是在他的大脑里炸响,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炸得他的思绪都跑到九霄云外。
许安妮恳切的看着他:“崔井然,谢谢你。今天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也是我的,他心想。
5
崔井然考取本校公费研究生的通知下来时,他立刻请假去给许安妮打电话。
她很开心,嚷着要他请客。
他笑,当然没问题,此时此刻,他迫切想见到她。
许安妮跳到站在楼下等她的崔井然身边,笑着说:“这回该请我喝什么茶?”
崔井然说:“当然是你最喜欢的原味奶茶。”
许安妮摇头:“不要,腻歪了。让我试试你推荐过的茉莉龙珠吧?”
崔井然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他看着许安妮:“你不想喝原味奶茶了?”
“嗯,腻了!我要换口味了。”许安妮斩钉截铁的说。
一丝久旱逢甘雨的喜悦窜上心头,崔井然说:“好,你等着。”
茉莉龙珠饱蘸淡雅的茉莉香气,浅黄色的茶汤鲜灵芬芳。
许安妮把鼻子凑在热气前,满足的深呼吸,再轻轻抿一小口,在舌尖一转:“果然还是这样的热茶合我脾胃。”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崔井然说:“这么说,你就要去读研究生啦?”
“嗯。”
“真快,我们都要毕业了。”
“你也要毕业了?”崔井然吃一惊,“我以为你比我们小一届。”
“是小一届啊,只不过你们建筑系读五年,我们法语系只读四年啊。”
“你是学法语的?”崔井然又大惊失色,“你不是学服表的吗?”
许安妮皱起眉:“喂喂,崔井然,你连我念哪个系都不知道吗?”
“不是,上次你走错教室,不是说要上美学鉴赏吗?”
“那是选修课!我主修是法语!”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哦,不好意思。”他连忙赔罪,“那你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没?”
“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在一个国际学校教书。”
“哦。”崔井然心里有些失望,难道就此分别了吗?
“那个学校就在大学旁边哦,离你很近的。”许安妮像是看透他的心思,“这样,我就经常能喝到你的茶啦。”
“这个,当然没问题啦。”
“可是……”她话锋一转,“我耐心挺差的,如果你迟迟不向我表白,那可能我很快连这杯茉莉龙珠也腻了哟。”
咳咳,崔井然被水呛到。
“笨蛋。”许安妮嘟嘴骂道,“这时候你该说的是Je t'aime(法语我爱你)!”
“是,可是……”崔井然仍在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你能给我一杯茶的温暖啊。”许安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