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头看着我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说应下来这个官司,也没有直接说拒绝的话。而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着一小罐茶叶朝着沙发这边走来,“我这新到的一批好茶,你尝尝!”
我笑着摇头,“孔律师,我不喜欢喝茶,我觉得那是像您这样有雅兴的人才会做的事情。而我,跟雅这个字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我还是喝喝速溶咖啡好了,方便快捷,也比较不需要仪容仪态!”
听我这么一说,孔老头又哈哈大笑,指着我直说,“你师傅当年走的时候啊,就跟我说你是个鬼丫头,果然这么多年了,是鬼的很,鬼到现在连我这个自认为老奸巨猾的家伙都看不出来你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了!”
我微微颔首,“那都是您跟我师傅教导有方,人不都说名师出高徒吗?我这是阴师出鬼徒,般配的很!”
孔老头这下不吭声了,正认真地在那给我耍茶艺,这东西我也看范晓黎那块老古板玩儿过。不过,很明显,她装腔作势的痕迹太过明显,显得华而不实;而眼前的孔老头倒像是进入了一种境界似的,所谓茶道茶道,有茶亦有道,大概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虽等着焦急,却也不敢出声打断他,只好默默地在那里接受茶道的洗礼。幸好,孔老头忙活了一会儿,像是想起来我的存在了,给我端了一杯茶,“好好尝,慢慢品,很多东西,很多味道,都是需要细嚼慢咽的!”
我知道这老头说话向来是话里有话,圈中有套,也不敢怠慢,按照他说的原则装模作样地品起茶来。可是,说到底,我天生就不是个品茶的料,除了清香其它的我也品不出来。我想要是搁几瓶红酒放在我面前,让我品它个一天一夜,我都不带闭眼的!
孔老头看我那一脸猴急的样子,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王艺啊,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能急于求成,心急不仅吃不了热豆腐,而且一不小心还会烫着自己的舌头。我在律师界摸爬滚打一辈子了,吃我们这行饭的,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它不像别的行业,跌倒了,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我还可以从头再来。做律师,尤其是做到像你这个位置的律师了,凡事要更加的谨慎,因为你是高空作业,一旦要是摔下来了,很可能就粉身碎骨,再也爬不起来咯!”
说实话,孔老头能够说上这么一番话,也算是他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对我推心置腹了,我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谢谢师叔教诲,但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即使粉身碎骨!”
孔老头眉毛一拧,不悦地瞪了我一眼,“行了,该说的我也说了,你真要去撞南墙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你的。况且,如你所说,这个官司也的确是块上好五花肉。不过,人老了,五花肉还是要少吃的,一不小心就容易三高。但是,我还就好这么一口,嘴馋啊,所以,偶尔吃上那么一口,再配上我这上好的茶叶清清肠,岂不乐哉?”
听孔老头这意思,这件事情他算是应下了,我笑着站起身准备离开,“孔律师,至于合适的交接时机,我会再通知您的。到时候,您一定会发现这次的五花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孔老头在我临走前又瞪了我一眼,轻飘飘地甩给我一句,“其实,在你之前,也有别的人找我从你手中接手这个官司,你......好自为之。钱再多,都不会比命和名值钱的!”
听到这话,我握着门把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不禁思索孔老头口中的别的人到底是指谁?不过,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敞亮了,再多的,他也不会告诉我了。我转身道谢,然后,踩着我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在出租车里的时候,我把小周给我的监控直接插在笔记本上看了一遍,的确是一个穿着棒球衫的男人在我的车上动了手脚,而且,动作异常地熟练,一眨眼的功夫就搞定了。临走的时候,还对着摄像头的方向抛出一个自负的冷笑。
很显然,对方毫不忌讳这件事情会被我知道,甚至可以说是故意想让我知道,这种明目张胆的警告除了穆池我实在也想不出来其他什么人了。合上笔记本之后,我告诉司机掉头,“不去律师事务所了,改道去翠青路的秦氏大厦。”
我刚踏入秦氏的大门,就有前台小姐上来询问我是否就是王艺律师,我惊讶之余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点点头便跟着她搭乘专用电梯到达了顶层,她直接把我引领到一个最里面的办公室,敲了敲了门,得到回应之后,便替我打开门,微笑着离开了。
我一推开门,就看到穆池像个胜利的王者一样靠在椅背上,右手托着腮噙着一抹笑意审视着我,左手恣意地放置在办公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黑色的衬衫,黑色的修身西裤,腰部用棕色的皮带作为点缀,和以前一样,黑色一直都是他生活和思想的主色调!
随着我一步步地接近,他便开口说话了,“王律师,你比我预想当中来的迟了一个多小时,你看我给你把压惊的红酒都醒好了!”
我顺着穆池挥手的方向看过去,茶几上的确放置着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常喝的。算算时间,如果我不去孔律师那里一趟的话,我的确应该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到达这里了。
我也没有推辞,直接走过去,拿起酒瓶就往杯子里倒酒,穆池却突然从我的身后伸过手来,覆盖在我的手背上一起握着瓶身。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从来都不给男人表现绅士风度的机会!”
我强忍着不直接拿那个酒瓶盖在穆池头上的冲动,就那样任由他的体温通过我的手背传至我的全身。等两个高脚杯都装满了酒之后,穆池才满意地松开我的手,似乎是对我刚才的配合的欣赏,对着我举起了酒杯。
我也笑着从桌子上端起另外一杯,大方地跟他碰了碰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他喝了一口之后便停了下来,看着我空空的杯子,又笑了,“什么习惯都没有变,喝酒永远都跟喝水一样!”
说实话,当时我恨不得一把掐住穆池的喉咙,让他再也不要发出那种貌似对我很了解,状似跟我很亲昵的声音。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而是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径自坐在他的沙发上,“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你不也是一样,总喜欢把我灌醉,然后任你予取予求吗?”
穆池似乎是被我大白天的那种太过明显的颜色暗示给弄的愣住了,他点了点头,把剩下的红酒也都喝了,并没有顺着我刚才的话题往下说,而是认真地问我,“怎么样?秦小欣的官司还接吗?”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穆池点头示意我继续往下说,我低头看着自己晃荡的酒杯里那些鲜红的液体,开口问道,“你爱过人吗?女人不算的话,男人也行!”
穆池再一次被我的提问给问的愣住了,半响,他又笑的邪魅起来,“王艺,我是爱女人的这一点,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至于你刚才问的这个问题,我觉得不需要回答。是人的话,都会爱过人,我穆池当然也不会例外。比如说,我爱过你,也爱过秦小欣,还爱过......”
我看着穆池,讽刺地说道,“穆先生,您还真是有博爱的精神!不过,以后还是烦请你注意一下,你说你爱过谁都可以,千万别说爱过我王艺,你要说爱过我的钱也还可以。要说你爱过我这个人的话,那就太让人恶心了!”
穆池的脸色突然变了变,“我很让你恶心吗?”
“我以为你会让你自己也恶心的呢,看来你还不太有自知之明!”我对着穆池抛了个媚眼,又举了举杯。看着他脸色不善地喝下那杯酒,看着他从透明的高脚杯中一直审视着我,我也笑着迎接着他眼神的挑衅。
放下酒杯之后,穆池不再跟我兜圈子,再一次质问我,“王律师,秦小欣的官司您还接吗?”
每当他要跟我谈公事的时候,他总是会认真地称呼我一声“王律师”!这个每天都会被人叫上好几十遍的称呼从一个跟我在床上翻滚过的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听着真他妈不入耳!
我拍了拍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今晚得回去好好地想一想,捋一捋。到底是我这条命更值钱,还是跟你穆池的周旋更让我觉得有意义。如果真的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的话,明晚记得来找我共进晚餐。哦,顺便说一句,能不能把我家门口那几个彪形大汉换掉,虽然我向来重口味,但是,我确实没有那么重口味!”
穆池的眉宇间锁着一股怒意,我明白他觉得自己被我给玩弄了,不得不说,看着他不够淡定的样子,我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感。他沉默地看着我,似乎是要透过我的身体看到我的心里去,他向来善于读取女人的心思。
可惜,这要建立在这个女人愿意对他敞开心扉的基础上,而此时此刻的我,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
穆池最后问我,“这是鸿门宴?”
我歪着头看着他笑,“怎么,你不敢来?”
他继续问我,“那么,你是诱饵吗?”
我继续反问,“如果是呢?”
他回我,“那必须去!”
我回他,“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