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甚是难熬,许是重逢的日期逼近,让我在兴奋中反而不知所措,热恋中人的通病。想想分别已逾十日,对于极度粘性的我们,的确是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
我照旧汲汲于无聊的琐事当中自得其乐,学校早已放假,同学们不知所踪,我只能继续挥霍着多余的精力和时间,享受等待的孤独。并把贺子风和阿伟的来电邀约看作是对我宝贵独处时光的屠杀,我警告他们暂时不要对我谋财害命,不几日自有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大骂我忘恩负义见色忘友,我回敬说人之常情不必介怀。他们愤愤不平,我呵呵直乐。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清静是一种奢侈。
不知道杨水静收到我的书信没有,因为我始终无法界定这样一种含糊不清的情愫,所以我近来刻意保持着远距离,以免扰乱心间。杨水静又是何等聪明,知道我的回避寓意为何,所以也没有与我有任何只言片语的交流,尽管我们知道,一个表情符号就能开启我们畅所欲言的征途,却本能或刻意的拒绝这样的联系。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结局。
然而,我还是天真了些,心思缜密如我,却还是无法推测杨水静此举何意。在我给她寄信的同时,也把她之前送给我看的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一并寄过去了。不料今天收到快递,这本书又寄给了我,并附有一封回信。我很有些诧异,不解其意,信件中也没有半句解释,谈的都是些富含哲理的人生警句,并时不时对我在信中的话语做出精辟的引申和延伸。这再次勾起了我对她的好奇心,同时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欣赏。
“在吗?”我还是主动发了信息过去。
“没在。”她回应道。
“回复这么及时,难道一直等待着我的信息?”我调侃道。
“如果我说是呢?”她说。
“那我又得自恋了。”我说。
“你有自恋的资本。”她说。
“跟你比起来,我何其渺小。”我说。
“渺小太抽象,你在某人心目中的形象够伟大就好。”她说。
“说的也是,我在她心目中向来英伟。”我说。
“她?哦。”她说。
“嗯。”我说。
“你在她心中自然无可挑剔。”她顿了顿说。
“这个自然。”我说。咦,她怎么一句话分两截说?难道我理解错了她口中的“某人”所指?
“谢谢你的应允。”她说。
“什么应允?”我说。
“给我写信,给我写字。”她说。
“那我是否也谢谢你的回信呢?”我说。
“这不用谢,我是出于礼貌加上‘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心态回敬你的。”她说。
“看来我把你的行为褒义化了。”我说。
“不过你的信也不太好懂,没有背景,没有旁注。好几个地方没来由的说几句,让人不明不白啊。”她说。
“说明你文化底蕴不足。”我说。
“‘罪魁祸首’好像应该是你吧,表意不清。”她说。
“我那是随便瞎写的,想到哪就说到哪了。你对于我初次信笺的感觉就这么差啊?”我说。
“不是差,是迷离。”她说。
“迷离?”我说。
“嗯。我尽量去弄懂。”她说。
“弄懂什么?弄懂那封书信还是弄懂我?”我说。似乎不懂的人是我。
“都。你也说过,你无法适应一半是沙一半是火的生活(估计就是你目前这样的状态吧),那为什么不去调节它而是添柴加火呢?”她说。
“沙和火分别是指散漫和激情。信手涂鸦的东西,你也没必要刻意去较真。”我说。
“我不是较真,而是从你的言语中可以看出你是有深度的人,我如果把你深度的语言文字作肤浅的理解,很容易出现曲解误解甚至不解。”她说。
“你对我的高估让我有些难堪。我不过就是一个草芥之人,没啥内涵更没深度。”我说。
“但文字出卖了你。你内心复杂。”她说。
“我复杂么?不如说我纯粹。”我说。
“好吧,那就是纯粹的复杂,或者复杂的纯粹。”她说。
“这个问题太纠结,咱们就不要讨论了,人性本就复杂。”我说。
“说得也是。”她说。
“对了,你何以又把书返寄给我?”我说。
“我说过,书是有生命力的,在你那里得以延续。”她说。
“这个理由貌似有些牵强。”我说。
“如果不那样,我该找个什么借口给你回信?”她说,然后又是调皮一笑。
我恍然大悟,又似乎难解其意。我在佩服杨水静心细如发聪明睿智的同时,也感叹她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女孩。我该如何界定这段不明所以的情愫。
“想什么呢?半天不语。”她说。
“在想如何界定某些情绪或情愫。”我说。
“比如咱俩的关系?”她说。
“我想什么你也知道?那干脆替我思考得了。”我说。
“男生会在心里想有一个在乎自己关心自己的人吗?不一定是另一半的。”她说。
“会想吧。红颜知己么?”我说。
“心理层面的东西难以言清,不一定是谁吧,我也不知道。”她说。
“嗯,不一定。”我说。
“为什么我觉得跟别人很好相处,但跟你相处,尤其是熟了之后,就很容易暧昧起来呢?”她说。难道她也在思考“界定”的问题?
“那你觉得我们暧昧吗?”我故作镇静地说,不想表露得那么心潮澎湃。
“有点儿,不过不确定是暧昧。”她说。
“呵呵……”我说。
“‘呵呵’代表什么意思啊?”她说。
“表示我也不确定。”我说。我是真的不确定么?也许,我只是不想确定。
“那你觉得我跟你之间是暧昧吗?”她说。
“不清楚,对我来是说,你就像邻家小妹妹一样可爱。”我说了言不由衷的话。与其说她像邻家小妹妹,不如说她是知己良友更合适。
“‘可爱’的意思是什么呢?”她说。
“古语中,“可”是值得的意思。”我故意这样解释说。
“那‘可人’怎么解释呢?”她说。
“甜美的人。”我说。
“‘可’哪?嘿嘿。”她说。
“什么‘可哪’?我说。
“你不是说‘可’在古语中是‘值得’的意思么,然后让你解释‘可人’,你说是‘甜美’的意思,那跟表示‘值得’的“可”好象就没关系了呀?”我说。
“多义词啊。配什么样的字就会出现什么样的词义。语境不同,词义也就不同。”我说。
“字跟人一样,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她说。
“所以呢?”我说。
“暧昧如戏,温馨几许。”她说。
她表达的意思再正面不过,虽然含蓄,但不难探知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没错,杨水静的确是一个纯粹的女孩,纯洁之上的那种纯粹。我如果有任何不正当的龌龊的想法,都是对我们伟大友谊的亵渎和玷污。
“红颜知己。”我说出了这四个字,显山露水。
“我有这个荣幸吗?”她说。这是探问还是疑问呢?以她的一贯的聪明,想必不需要我回答。
“一个有着冰清玉肌香肩弱骨纤纤素手的美丽,有着厚醇墩实的知识底蕴和文化品味的女子,谁能不羡?若得如此才情的女子做知己,夫复何求?”我直抒胸臆。
“这番评价让我受宠若惊。”她说。
“我没有仰视你,只是实话实说。”我说。
“就这样被界定了么?”她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说。
“暂无异议。”她说。
“如此一来,你我都轻松许多。”我说。
“好像是。呵呵……”她说,同时发来一个握手的表情符号。
“为什么不是拥抱的表情?”我调侃道。
“可以么?”她说,调皮一笑。
“我开玩笑的,别当真。”我说。
“知道你在开玩笑,没当真。”她说。
“如果不是开玩笑呢?你会当真吗?”我继续调侃。
“会啊,为什么不会?思想是纯洁的,身体自然也会纯洁。”她说。
“你进入角色很快,已经把自己当作我的红颜知己了。”我说。
“可能原本就是这样。也许这是过程,也是结局。”她说。
“怎么听你的语气有些哀怨?”我说。
“没有啦!我们从萍水相逢到普通朋友再到知己,总感觉有那么点不可思议,应该也算离奇了吧。”她说。
“不是离奇,是传奇。”我说。
“更正得非常准确。只是,我们可以传奇多久?”她说。
“时间无涯,永恒续写。”我说。
“我倒是想。”她说。
“本就可以。”我说。
“我看未必。你懂的。”她说。
“怎么,你有男朋友了?限制你交朋结友?”我说。
“没有呢,要有的话还能大半夜的跟你海阔天空胡诌乱侃么?”她说。
“为什么不能?士为知己者死。哈哈……”我说。
“咱们可没到那个份上。”她说。
“那你为什么不交男朋友?如此美女,又那么优秀。哦,对,正是由于你太优秀,别人都望而却步了。”我说。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她说。
“好吧,人各有志。不过还是祝福你,郎君遍地,如不如意得看自己的造化。”我说。
“这个大可以放心,我造化不浅,否则也不可能遇上你。”她说。
“要是造化再深一点,也许……”我意识到这个话题有点冒失,但凡涉及到我跟石碧云感情的话题,还是少为触碰的好。
“嗯,我迟到了,天意。”她说。她还是猜测到我后面没有说出的话,我为我的冒失感到抱歉,为杨水静,也为石碧云。我告诫自己以后说话别这么放肆别这么口无遮拦。
“不早了,该休息了。”我说。我想结束今天的闲聊。
“那好吧。明天见。晚安。”她说完即刻下线,消失不见。
我反而有些茫然。即便我把杨水静定义在红颜知己的层面,也仍然脱离不了暧昧的关系,这让我觉得自己生平就是一个不羁的人。但作为一个心理正常且有心理诉求的男人,碰上一个像杨水静这样“三观”与我如此接近又有深刻共鸣的女子,我如何能不为所喜不为所动。当然,仅限于友谊层面,或是超友谊层面。如果上升到爱情的高度,那么一切都将变味。何况,我跟石碧云的爱情足够令人艳羡,我对我目前的情感状态足够满意,地动山摇不可裂变。
不管怎么说,当与杨水静的关系变得不再模糊、清澈明晰之后,我心中的疑虑和精神负重顿解,豁然开阔明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