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开着从林妹妹那借来的SUV开始了我的截人之旅。
不得不说我心里还是有点小愧疚,借车时我对林妹妹说我借她的车是用来带外地朋友在市中心转转,但其实此时我正独身一人朝着青浦区进发,而林妹妹要是知道我的目的地说不定会气得一口血喷死我。
我的目的地很直接粗暴,就是墓地。
去墓地找人是林妹妹给我的灵感。令她一直恐惧至今的那件事就是在墓地发生,我当时听见她的叙述,第一反应是她所看见的事并不是偶然。而现在我这么理直气壮地去墓地靠的依旧是我的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七年之后的今天,钟川默晚上依旧会去墓地。
不过麻烦的是,虽然名字里都有个“上”字,但上饶比起上海就差得远了。上饶郊区的墓地就那么几个,所以林妹妹和她几个兄妹半夜抽风去墓地探险时才能碰巧遇见钟川默,可上海不同,除了中心城区之外,青浦区、宝山区、奉贤区、嘉定区等几乎所有区都有墓地分布,一晚上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不过我也没打算一击成功,今晚之所以选青浦区不过是因为借车地点离那边比较近,而那里墓地又比较多罢了。
我坐在车里听着电台,大概是莫文蔚专场,电台DJ一首接一首地放她的歌,随意安静的歌声飘荡在车内,但我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且不说我对能否在墓地周围找到钟川默毫无把握,就此刻而言,我看着周边越来越少的车流量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几十种我可能要接受的惨痛教训。
我有些后悔了,哪个女孩子会大半夜地孤身一人跑去墓地?
是不是太冲动了?我一边看着前后空荡荡的路一边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
我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手心已经被汗水沁湿,但终究没有转向。找钟川默找了七年,现在好不容易有希望,即使是一丁点我也得抓住,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现在无论如何是不能打退堂鼓的。
我这时想得颇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其实,要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我绝对会义无反顾地放弃这次行动,我后来的确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此时的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墓地进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到达了第一个墓地。
万事开头难,第一个总是最考验人的,我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停好车,在驾驶座上挣扎半天才挪下车。
躲开墓地管理员溜进墓地并不是难事,在墓地中找人才最令人毛骨悚然。想想万一千辛万苦在墓地里寻到了人的踪迹,结果最后发现自己找到的根本不是人,那场景该有多恐怖?好在我是信奉马克思主义邓老理论毛主席思想的无神论者,深信科学才是硬道理,因此也没有过多地自己吓自己,尽量摒除杂念专心致志地找人。
夜里的墓地的确很阴森,但也仅仅是阴森而已,月光皎洁明亮,在这样的月色下如果不把注意力放在墓碑和地下的东西的话,周围的花花草草还是挺值得欣赏一番的。一圈转下来,钟川默没找到,我倒是为自己这活人住的地方还没死人住的地儿风景优美而感慨不已。
回到车里,原本冰凉的身体开始慢慢发热,我马不停蹄地开往下一个目的地。
有了第一次探墓经历之后,心态果然要好得多。鬼我是不相信其存在的,歹徒倒是不得不防,可谁会在墓地守株待兔呢?于是到后来,穿行于墓地间的我胆子变得越来越大,甚至到后来我再进入墓地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不过越到最后,墓地位置也越偏,后来连车行道旁的路灯都没了,我也开始有些心惊胆战了,生怕路遇劫匪杀人狂之类的,一路上神经质般把眼睛睁到最大不停看向车的两边,其实路两旁黑灯瞎火地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但我依旧坚持到墓地才闭眼松了口气。
这充分说明了一句话,最可怕的永远是活人而不是死人。
其实到这里我已经没指望能看到钟川默了,心里也已经做好今晚努力白费的准备,开始犹豫接下来是否继续搜寻剩下的两个墓地。
正有些心不在焉地走着,我忽然瞟见远处有一个明显的人形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林立的墓碑之中,我头皮一紧,呼吸开始急促。
会是钟川默吗?我蹑手蹑脚地绕到墓群旁的小树林,走到与那身影平行的位置才停步蹲下,借着月色细细地打量。
这一打量让我又失望又惊恐,失望的是眼前的人不是钟川默,因为她身上穿着旗袍,胸形明显,显然是个女人。但让我惊恐的是她的皮肤和她的姿势。从我这个方向看去能看到,那女人的侧脸毫无血色,已经白到一种病态的境界,月光照耀在她的皮肤上更是显得惨兮兮的;她的姿势也十分的怪异,只见她把手搭在墓碑之上,腿像两根杆子一样立着,身子却又直挺挺地往后折,就像什么人把她拦腰截断一样,完全违背了人的正常姿态,怎么看怎么诡异。
什么女人会半夜在墓地里这样站着呢?我深呼吸了几下,最终忍不住好奇向旁边挪了几步想看看那女人的脸。
我的夜视能力很不错,因此为了不吸引管理员的注意,我一直没有打开过我的小型手电,但鉴于自然状态下实在看不清那女人的脸,我只好把手电打开照了过去,借着手电的光我才看清楚,那女人的脸很平,黑洞洞的眼睛大得变了形,鼻子塌得看不见鼻孔,嘴唇血红血红的……
这,这不是画上去的吗?TMD,我瞧了半天才发现这“女人”就是个纸人,立马抛弃淑女风范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看着这纸人我倒是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传闻,大概是说有些不着调的人在祭拜家里死去不久的未婚男丁时可怜他不经人事,便扎一个女性纸人送去给其作伴侣,让他在下面也能有佳人相伴而不用忍耐孤单寂寞。到后来甚至还有人把这一套用在去世的已婚男子身上,把送“伴侣”变为送“小三”,简直不堪入目,低俗至极。
我当时还只是把这传闻当作笑话听听就过了,没想到现在居然看见了实例。虽然不知道这送的是“伴侣”还是“小三”,但可以肯定的是送的人肯定和墓里人有仇……脸画成这样,要真送到了阴曹地府,是那墓里的男人一定被吓的从坟里跳出来。
不过这纸人“伴侣”根本没送下去,送纸人的人只把纸人这样放在墓碑旁,也不找个地给烧了,真不知道是送鬼啊还是吓人啊,想必也是个没常识的。
这样想着我捂着狂跳的胸口在心里把那个放纸人的人臭骂了一通。
钟川默看样子是不在这了,我叹了口气,用手撑着发麻的小腿吃力地站起身,等那酸胀刺痛感减轻了些才甩甩腿准备挪步离开。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非得在转身离开时向树林深处看那么一眼,但就那么一眼的瞬间,我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就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树林深处的那片漆黑中我看见一双通体泛着绿光的眼珠死死盯着我。
从眼睛形状大小来看,这分明是人的眼睛。
这么说,我刚才的一举一动,一直有人在我的身后看着……这么想着一股寒意从我的背脊升起。
与这双眼睛僵持的瞬间,我脑子里便闪过林妹妹之前和我所说的画面:她曾在墓地里看见一身黑的钟川默,他的脸泛着苍白的寒光,身体如同僵尸一般直立着,一只手在身侧另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伸得笔直,一双发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当时就吓得她连滚带爬地逃走。
我当时听了她的描述还不以为意,心里觉得她可能小题大做了。眼睛发绿还能解释为戴了美瞳,不眨眼怎么可能呢,正常人一分钟内大概要眨十五次眼睛,坚持不眨眼三至五分钟就已经算恐怖了,再坚持下去眼睛就泪流成河了。
面前这双眼睛的确符合林妹妹的描述,这么久过去,绿眼依旧亮莹莹的,不眨也不移。
一直睁眼不流泪的只有死人。
这怎么可能?
还有一点也不对劲。虽然我的夜视能力很不错,但在树林深处除了那双眼睛之外我什么也看不见,一般来说,人眼就算带了美瞳也是不能在黑暗中发光的,特殊构造的眼睛如猫眼等倒是例外,能通过反射作用反射出微弱的可见光,但和我对视的这双眼睛不仅发绿光而且这绿光还很亮,难道是里面装了LED?
这到底是不是人眼?我清楚地记得钟川默的眼睛,黑得如墨染,完全不是眼前这样。
我突然很想走近一些,好让手电把眼睛的周围照亮,验证看是不是钟川默杵在那。但这也就是想想而已,我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上述动作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见那双眼睛还在原处没有动静,便壮起胆子试探地退到一颗小树旁缓缓坐下,继续和它对视。
敌不动我不动,我索性等到天亮,到时候管你是神是鬼都得露出原形!
但第二天天亮,我是被人给拍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