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这表情唬得一愣一愣的,也认真起来,回答了一句:“当然。”
肾虚兄严肃地点了点头道:“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先得从钟家说起。”
钟家是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现任的族长是钟川默的舅舅,也就是肾虚兄的外祖父。钟家发展到现在,旁支族人涉足各行各业,而主系族人却只专注于一件事,那就是驱邪。
其实我在听见“驱邪”两个字时怔了一下,很想笑,但看着肾虚兄认真的表情又笑不出来。
据肾虚兄所说,钟家的祖先是钟馗,传说中那个捉鬼杀鬼吃鬼的凶神,所以他们驱邪的方法和其他驱邪人士不一样。一般来说,道士驱邪用的通常是符咒、八卦盘、桃木等附带正气之物,民间驱邪的方式倒是多种多样——灵物、秽物、神像、祭祀等等,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总结来说,前述的两者驱邪都是依靠外物,且大多以正压邪为主,凶煞邪为辅,而钟家人几乎是完全相反,他们由于传承了凶神钟馗的血脉,自身便成了以凶煞邪的凶煞之物,通俗一点来说,就是钟家人往那一站,那些什么恶鬼啊,邪物啊都会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恨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
我去,这比神话小说还扯,钟家要真这么神通广大那还要阎王爷干嘛?他们说自己祖宗是钟馗八成是为了给自家脸上贴金硬编出来的,钟家要是钟馗的后代,那我还是秦始皇的后代呢,至少我还有历史依据。
我正专心致志地在心里使劲损,面上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因此表现出来的平淡模样让肾虚兄啧啧称奇,随即露出欣赏的表情接着道:“钟家主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凶煞能力,区别只在于能力的高低。一般来说,能力高的人成年后能成为家族中的驱邪师,而能力低的人只能成为驱邪师的跟班,这种能力虽然能够后天锻炼,但无法超越先天的优势,其水平高低主要还是取决于先天因素。”
不得不说,这故事被肾虚兄这么正儿八经地一路说下来倒真是顺溜精彩,我尽管在心里批判得不亦乐乎,但也不舍得打断了。
肾虚兄也不着急往下说,慢腾腾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吹了吹杯口上的热气,然后才缓缓喝了一口。
我听得正在兴头上,此时看他的动作心就像被猫爪子挠个不停,痒得厉害,一个憋不住便急急问了个问题:“那怎么分辨能力的高低呢?”
我心头一凛,我居然问出来了!这证明什么?我居然相信了他的话!我是脑子出问题了吗?我可是新时代新人类,这种怪力乱神的故事我也相信?我连忙掐了一下自己,确定此时此刻自己是清醒的。
我这边正天人交战,肾虚兄却已经心满意足地开始回答我的问题,显然他之前就是在等我发问。
“辨别先天能力高低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将满月的婴儿喂足奶之后丢进钟家的新坟墓地里,让他独自在那度过一个晚上。”他轻飘飘瞥了一眼我惊愕的表情,“然后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去看,若是能安稳睡着的,便是能力强,若是哭得嗓子都哑了就是弱。”
怎么能对那么弱小的婴儿做出这种事!我气愤得几乎是用吼的朝肾虚兄道:“太残忍了!婴儿没有自卫能力,独自在墓地里出什么危险怎么办?再说了,婴儿哭有很多原因,这种辨别方法根本就不准确。”
我的声音太大,相邻卡座里的人站起身朝我这边看了看,又坐了回去。而我此时没发现的是,我的愤怒证明我已经在肾虚兄说的故事中陷了进去,心中的防线正一步步瓦解。
肾虚兄点点头:“所以这种测验之后会每个月进行一次。”
“什么?”我气得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碟杯子都震得匡匡作响,汤汤水水溅出来,洒了一桌。
相邻卡座的人又站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看见我的脸色最后还是闭嘴坐了回去。
其实我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别人家的事我实在管不着,但是想到钟川默还在襁褓中就经历了这些,而他那时即使是哭哑了声第二天也不会有父母来哄,我就觉得心中有一团火,烧得我极不是滋味。
“别激动。”肾虚兄不温不火地拿出纸巾擦拭桌面,“我还没说完呢,其实钟家的墓地有专人看管,并不危险;里面的亡灵都是钟家去世的先人,没有恶意,可以说比一般的恶灵还要弱,它们只是帮助测验而已,甚至有意外危险的时候还会提供帮助。”
“这又怎么样,那些亡灵死都死了还怕什么,说不定哪天突然发个疯想残害残害子孙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呢?”我皱眉愤愤道。
“你,太有才了。”肾虚兄凤眼上翘,感觉就要笑岔了气,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道:“嗯,你说得虽然也有可能,但是至今这种事都没发生过。而且你刚刚说错了一点,即使是钟家的亡灵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怕的,他们虽然比其他邪灵恶鬼要凶要强,但却和所有灵体一样,惧怕钟家的驱邪师,尤其是能力高的驱邪师。”
其实我没觉得我之前的话有什么好笑的,不满地听他说完之后还想反驳,但又一下子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其实你也别觉得这对孩子太残酷,钟家每一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婴儿时期每个月测验一次,之后测验间隔时间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六岁的时候就会变成每年一次。”
每年一次?我立马联想到了钟川默每年一次的转学大迁移,难道这和家族测验有联系?可参加一下测验费得着转学吗?
突然,肾虚兄微不可见地一笑,笑里带了几分嘲意,我愣了愣,感觉这嘲意不是冲着我来的,反倒像是冲着他自己的。只听见他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钟川默的测验结果?”
我也不扭捏:“想。”
他笑中嘲意更浓,换了个特销魂的坐姿道:“一般来说,新生儿都会在满月酒之后推迟好些天才做测验,因为他们有父母的庇护。但如你所知,钟川默没有父母,所以他就在满月当天夜里接受第一次测验。不过,这场测验并没有测完,因为我外祖父刚把他放在墓地之后没多久便折返把他抱了回去。你猜这是为什么?”
“你外祖父不忍心,也想推迟给他做测验?”这么一想,我心里为钟川默感到些许慰藉。
肾虚兄讪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因为我外祖父出墓地没多久就有一个守墓人追来向他求助,说原本呆在墓地内部的先人亡灵纷纷向墓地外围冲锋,他们能力不够怕没办法全部镇住。我外祖父赶回去一看,发现情况果然和他说的一样,便施法挡回去大半,然后赶紧进墓地里查看是怎么回事,结果一路走到了之前放钟川默的地方,看见还是娃娃的他睁着眼睛在原地躺着,不哭也不闹,而以他为中心的一大片范围内没有一个亡灵。”
“你是想告诉我,原本应该聚集在钟川默身边吓他的亡灵全都是因为惧怕他为了远离他才会向外跑的?这太不科学了,他那时还只是一个月的小娃,不被吓哭就算很厉害了,把鬼吓跑这种事怎么可能是他做出来的,说不定有其他原因呢?”
肾虚兄对我的话不置可否,象征性地勾了勾唇道:“那一次回去之后,钟川默就开始生病发烧,但我外祖父和你现在想的一样,觉得第一次测验可能有其他因素作祟,所以在他病好之后又给他进行了一次测验,这一次测验依旧和第一次的结果一样,而钟川默测验之后又生了病。后来的例行测验钟川默参与了几次就再也不参与了,因为到最后只要他一进钟家墓地,里面的亡灵便会纷纷逃窜,根本无法进行测验。”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阴森道:“所以我外祖父说,钟川默简直就是天生的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