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浴足足浸了七日七夜,董可菡才让阿磊把宇文曜夜从浴桶中捞上来。
一捞上来,董可菡不仅不让阿磊帮宇文曜夜穿上衣服,还用十几套银针将他全身上下都扎满了银针。
“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董可菡坐在桌旁,一边看书一边喝茶,把赤身裸体只盖了一条毛巾在胯间的宇文曜夜视若无睹。
“属下还是在这里等着吧,或许等王爷醒过来还有事情要吩咐!”让董大姑娘这样和王爷单独相处的话,阿磊能保证等王爷醒过来,他肯定逃不过一顿惩罚。
因为等到王爷醒过来的那一刻,肯定是王爷这一生最尴尬的时候!
再说,董大姑娘就算因为医者仁心而无视男女之别,但为了对方的名声着想,他还是得留下来!
“姑娘,今日村中又有几个人的病情好转,进入了观察期。之前进入观察期的人已经转入安全期,他们可以出去了。”青雉拿来了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人名。
这是那些病者的登记本。上面详细地写着每一个病者的身体情况,青雉和名扬每天都会进行确定和追踪。
董可菡一目十行地扫过,点头道:“和守门官说一声,让他们离村。”
“是。”青雉欢喜弯眉,村子里的病者越少,就说明他们的工作越少,姑娘的担忧也越少,这可是好事呢!
但是,这份喜悦却没有维持多久,半个时辰后,青雉难掩愤怒地跑了回来。
“怎么了?”董可菡疑惑。
“那个赵郎中不让病好的人出村!”青雉横眉怒目,“他说以免万一,还是等所有人都治好病了才离开!已经痊愈的人不愿留下就和卫兵发生了冲突,大部分都因此受伤了!”
又是赵郎中……
董可菡蹙眉,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道:“带我去看看。”
青雉犹疑,“场面太过混乱,姑娘还是……”
“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如果村中的人此时被赵郎中的举动动摇了民心,我们还怎么让他们配合治病?”董可菡眉目严肃,眼里有股凌厉。
“姑娘说的是!”闻言,青雉也没有再劝,她迅速带着董可菡前往村口大门。
“放我们出去!我们的病已经好了!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我们已经得到了小医仙的离开许可,快点放我们走啊!”
“我爹娘还在等我回家,你们放我回去吧!求求你们了!”
留在村子里住的人虽然有不少人已经在疫病中失去家人,但也有不少人家里有人正在等他们回去。
董可菡看向门栏外,那里有一个男人坐在高头骏马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群闹哄哄的平民。
哪怕彼此的距离远的让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她也能敏锐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轻蔑和嫌恶。
她莲花移步,身姿曼妙,气质出尘。
哪怕她没有出声,人们却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向后看,当看到她时,他们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让开了路。
不停有人让路,董可菡就从人群最后走到了最前,此前的闹哄哄也变成了安静无声。
“小女子董可菡见过金部郎中赵大人。”董可菡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和气地笑问道:“不知赵大人为何扣下这些人呢?明明他们身上的病疫都已经治好了。”
“对啊!我们的病已经好了!”
“开门!快点放我们回家吧!”
众人顿时纷纷附议。
“董大姑娘,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们已经病愈了吗?”赵郎中没有靠近,甚至没有下马。
“可菡是皇上御赐的小医仙,就连皇上都信任我的医术而特意派我前来夔州,赵大人此时是不信任可菡的医术,还是不信任皇上的判断?”董可菡一开口就抬出了景昭帝。
赵郎中一噎,他早知道能够勾搭上太子和荆王的女孩不简单,但面对董可菡的过于坦率,他还真的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本官不是不相信皇上的判断,只是怕有些人仗着皇上仁慈,长辈宠溺而做出蒙蔽天下人的事情!”因为负责处理金银财务的关系,赵郎中也不是被人反驳就哑口无言的人,当即就想到了言辞反驳回去。
“赵大人口中所说的有些人是指可菡?”董可菡微怔,仿佛受到了生命不可承受的打击,脸色霎时苍白,眼眶也顿红了一圈,她一副“苍天对我不公”的表情,顿时梨花带雨地哭道:“如果不是皇上下旨,可菡一个深闺秀女又怎么会路途遥远地奔到夔州?皇上的信任令可菡心暖,却不曾想此时竟然成了穿心箭!早知我不如老实待在房中绣花,免得被扣上蒙蔽皇上,逆反长辈的恶名!”
赵郎中整个人都懵了,他没想到董可菡竟然当众哭诉起来。
“医仙大人,请您不要这样说!您的出现是我们的幸运,如果不是您出手相助,我们根本不可能痊愈啊!”
“医仙大人!我们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您的善良仁慈我们看在眼里,你别听那些阿狗阿猫的胡叫乱吼!”
“医仙大人!那些光想顶功劳又不出力的家伙就喜欢仗着官威吓唬人!您回长安城时一定要向皇上参他一本!”
见董可菡伤心了,人们顿时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起她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心地善良,笑容温暖的少女。面对恶心的病疫反应,她没有一点嫌恶;面对面如死灰的他们,她微笑安抚。
对于他们来说,董可菡的出现无异于黄泉路上突然出现的一道仁慈的佛光,将他们从黑暗之中救回人间。
赵郎中看着备受尊崇的董可菡,眼里弥漫着决绝的杀意。他忽然想起了皇后写的那封信中的一句话——“董可菡此人,必死不可!”
如此会笼络民心的人,不能收为己用就只能够杀死!要不然落在荆王的手里,只会让太子的登基之路更加受阻!
“总之,此时谁都不准出村!如果村里的人在三天之内全都病愈,本官便会开村!如若不然,焚村烧迹!本官不能让任何危险蔓延龙跃国!”赵郎中义正言辞地道。
“什么!?焚村?!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是打算把我们活生生烧死吗!?”
“难道我们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吗?”
赵郎中的话,顿时让人们陷入了癫狂,他们纷纷朝着村门涌去,双眼发红,一副拼了命的姿态令卫兵一时之间也无法控制。混乱之中,有几个人竟然成功从缝隙之间逃了出去。
“咻——”
冷芒一闪,那几个刚得活路的人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然后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仿佛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了无气息地踏上了黄泉路。
赵郎中放下手,冷哼一声,“本官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留在村子里比较好,如果三天后全村的病者都痊愈的话,本官自然会放了你们,但如果你们现在就想找死的话,本官也会成全你们的心愿!”
“啊啊啊!杀人啦!官兵杀人啦!”
“小虎!小虎!!俺的小虎啊!!”
“丧心病狂啊!你们还有没有良知!”
人们被震住了一瞬,顿时露出百态,有人因为死者而伤心欲绝,有人因为血腥场面而受惊,有人因为兔死狐悲而愤怒斥责,但所有人都对那个发号施令的赵郎中心存怨恨。
董可菡站在原地,遥遥地看着赵郎中,即使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她也能感觉到对方讥讽的眼神,他在嘲笑她的无力。
董可菡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唯美而温暖的弧度,笑若灿花。然后一闭双目,全身放松,昏迷了过去。
“菡娘!!”名扬下意识地接住董可菡倒下的娇躯,他瞳孔一缩,震惊得脸色骇白。
“医仙大人!”
“医仙大人!!”
这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董可菡的身上。
名扬把了一下脉董可菡的脉搏,而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脑子灵光,转瞬便明白了董可菡为何当众昏迷过去,当即便做出一副难抑愤怒的表情冲着赵郎中大吼:“赵大人,你倒是好有面子,竟然当众明嘲暗讽一个还未及笄的少女!菡娘不过是奉旨前来夔州,和你们赵家利益没有半点关系!你为何要处处针对于她!”
百姓们也不是傻瓜,这么一说,他们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假设一二三四五六七。
“你!”赵郎中瞪目,没想到董可菡当众昏迷,更没想到名扬会利用此举而倒打一耙!
虽然董可菡的存在的确阻碍了赵家的利益,但是他再傻也不会说出来,却想不到碰上了两个耿直人,无论董可菡还是名扬都属于“聪明人不说暗话”之人,竟然当众把他想的小心思全都挖了出来!
愉快地将黑锅盖在了赵郎中身上后,名扬果断将董可菡打横抱起,然后迅速地回房。
这几日董可菡为了宇文曜夜劳心劳力,不仅寝食难安,作息时间还彻底颠倒,身体能支持得住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