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澜打了个寒颤,说道:“我现在一看见公公就汗毛直立,再听见你说他是狐狸,我更加觉得脊背发凉。”说完,看了一眼司空寒,说道:“你应付他,别让他和我说话。”
司空寒看了柳澜一脸反感,笑道:“你这么不耐烦,不如和紫溪先回盈持殿休息。”
“我不。”说完,斜睨了司空寒一眼:“放你一个人对付老狐狸?我不放心,你这么笨。”
司空寒闻言一笑,笑容里有丝丝暖意随之绽放,他还待说话,可王公公已经跪到了近前,他不得不走下台阶迎了上去,说道:“王公公这般忠心,大家有目共睹,大哥泉下有知,也必定安慰了。”
寥寥数语,王公公听来,却句句贴心,他立刻扶着司空寒恸哭道:寒王殿下,城主遭此变故,老奴却不能随侍在近前,更不能以死相报,老奴惭愧啊。”
柳澜打了个寒颤,退了几步,这老家伙口不对心,还这么肉麻,真让人受不了,她看着司空寒,却见他面不改色的说道:“王公公切勿如此说,文尧尚幼,还需公公多多辅佐。”
王公公闻言,终于不再说话,只不住的磕着头,司空寒大力将王公公拉起来,说道:“公公不必如此,还是先将大哥之事处理了,替文尧分忧才是。”
王公公这才找到了台阶下,站起身来,看着他膝盖处早已磨破,渗出丝丝血迹,柳澜在心里暗叹道:狗腿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啊。
王公公这才大量了一番花溪殿内的情景,却不做主,向司空寒问道:“寒王殿下有何计划?”
此时此刻,司空寒也只能当仁不让了,他说道:“先将大哥夫妇安置好,选个殿宇停灵。之后,发布城丧讣告。文尧如今在开早会,剩余的,待他会后再议。”
王公公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理应如此,老奴即刻去办。”说完,看了看司空寒,说道:“寒王殿下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盈持殿休息一会儿?”
司空寒确实也疲累异常,此时闻言,瞥见柳澜也是一脸倦怠,心头不忍,便接口道:“那就有劳王公公了。我等便先回盈持殿。”
“恭送寒王殿下。”王公公躬身送人,见司空寒等走远,立刻站直了身子,对身后的太监宫娥们吩咐道:“还不快给我将花溪殿修葺好,把城主和夫人抬到玄灵殿停灵。”说完,又催促道:“都手脚麻利的。”盛气凌人,却没有了半分先前的恭敬姿态。
他走到玄殇的身边,看着玄殇和楚晴恍若熟睡的脸,脸色黯淡了一瞬间,不过一闪而逝,他又督促起其他人来。
盈持殿内一片宁静祥和,让人几疑昨夜种种,都是一场梦幻。
柳澜坐在她平时惯坐的大椅子上,说道:“那王公公的狗腿嘴脸,真让人受不了。亏得你还这么和蔼可亲的和他讲话。”
司空寒接过宫娥端过来的茶盏,不等吹凉,就急忙喝了一口,这才说道:“王公公树大根深,文尧还得多多仰仗他。我们又不能陪文尧太久,还是别得罪他的好。”
紫溪似懂非懂,却听明白了司空寒那句:我们又不能陪文尧太久,接话道:“我休息两日,便要追踪那黑雾而去。你们若要多留几日,也无妨。”说完,看了一眼司空寒和柳澜,说道:“此事,本就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柳澜一挑眉,问道:“紫溪姐姐你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们甩了自己走啊?”
紫溪为难的低下了头,说道:“你们拼到此,已经足够了。”
司空寒看着紫溪,觉得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和柳澜凡身肉胎,根本斗不过那团黑雾,紫溪是修道者,这本是她的使命。
何况,要处理那团黑雾,非自己几个人可以做到的,这般疲于奔命的追逐着它,根本就不是办法。
谁知道,柳澜却站起来说道:“怎么能这么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怎么能让紫溪姐姐孤身犯险?”
司空寒看着柳澜义愤填膺的小脸蛋,忽然了然一笑,用心语说道:“澜儿,就算不随紫溪一路,我也会带你游历整个大陆的。”
柳澜闻言,侧头看了司空寒一眼,双眼笑眯眯的又对紫溪说道:“不过,我肉身凡胎的,和那黑雾斗,好像确实有些危险哦。要不,我们就精神上支持紫溪姐姐好了!”
司空寒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立刻将茶碗凑道跟前,将一张脸遮了过去。
紫溪却点了点头,说道:“理当如此。”
几个人在殿内一番交谈,尚未来得及洗漱休息,玄文尧已经一脚迈了进来,他脸上挂着悲愤至极的神情,眼角眉梢都是悲伤,脊背却挺得极直,看着,让人无端端的生出怜惜之情。
柳澜将桂花糕塞在嘴里,拍了拍手站起来走到玄文尧身边,含糊不清的问道:“怎么样?”
玄文尧气呼呼的坐进椅子里,司空寒挥手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太监宫娥们纷纷退了下去。
玄文尧这才说道:“那帮老家伙,根本不讲道理,朝议之上,支持父亲的老臣,支持文清的一帮,还有一帮为我说话。整个朝议,吵得像南门的菜市。特别是那帮支持文清的臣子,非要说我软禁了文清,要让文清出来说话。”
说完,烦闷的捶了一下身边的桌子,说道:“而都城之内,也开始出现了骚动的情况。”
内忧外患,柳澜忽然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她转头看着司空寒,却见他眉头紧锁,然后开口道:“文尧,你不必着急,先回去休息吧。继续督促侍卫们寻找文清和茹夫人,剩下的,交给我了。”
玄文尧看着司空寒,忽然站起身来,跪倒在司空寒跟前,说道:“寒王叔叔,文尧无能,害你劳心劳力了。”
司空寒摸了摸文尧的头说道:“知耻而后勇,我支持你。”
“我也看好你哦。”柳澜跳过来,也拍了拍玄文尧的脸蛋,这个十三岁的孩子,不过一夜之间,满脸都是憔悴、世故和失望,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岁。
“大恩不言谢,就请受我一拜吧。”玄文尧说完,低头拜了三拜。
司空寒安然受了,之后才扶起玄文尧,说道:“去休息会儿吧。放心,有我们。”
玄文尧看了眼柳澜,却又克制住自己,只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柳澜看着玄文尧的背影,叹了口气,对司空寒说道:“你说得那么笃定,现在该怎么办?”
司空寒笑了起来,说道:“山人自有妙计。”说完,也摸了摸柳澜的头道:“你也去休息吧。”说完,转头看向紫溪,她已经在椅子上调息起来。
“我也去休息会儿。”司空寒说完,没有理柳澜自顾自的走了,柳澜左右看看,哼了一声,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刚刚进门,司空寒便闪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盈持殿的后院,撮口一呼,过了一会儿,一只鹫无声的飞落在他的肩头,他将布帛放入信筒,一扬手,鹫又无声的飞了。
第二日的朝议,司空寒站在王座之后,厚重的幕帘放了下来,无人瞧得见。
玄文尧坐在王座只旁,看着脚下一众老臣,双眉紧蹙。适才一番唇枪舌战,在司空寒的教导下,玄文尧将那些刁钻问题一一圆滑避过,此时,大殿内一片安静,玄文尧冷冷扫了一圈,忽然,一个朝臣站了出来,说道:“还请世子,让文清出来一见。”
玄文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冷冷看着那些大臣,一人说话,多人附和,一时间殿内跪了十来个人,都请命要见玄文清。
玄文尧束手无策之时,一个清脆而霸道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不过是要见我而已,你们又何必咄咄逼人。”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玄文清坦然迈步而入,与玄文尧四目相交,曾经的兄弟二人,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过短短两日,一切,却再也不同了。
玄文清看了玄文尧一眼,对众大臣说道:“文尧兄所言,句句属实。我母亲茹夫人,如今已疯疯癫癫,今日我来,便是要让诸位知道,独立城,只有一位世子,也只有他,才是父亲的正统血脉。”
说完,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臣子,说道:“你们不必再说,城不可一日无主,父亲殁,理应由世子继位。我从此便追随母亲,侍候在侧。”
“二世子!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一个臣子跪行到文清跟前,说道:“若有苦衷,可与我等说。天理昭昭,不信有人可以翻覆乾坤。”
玄文清摇了摇头,伸手将他扶起,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带害了各位。文尧大哥宅心仁厚,端不会倾轧诸位。而我,方才已明心志,只愿意常伴母亲。”
玄文尧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玄文清。玄文清松开大臣,走到台阶之前跪倒,说道:“恳请世子择日继承主位,安抚民心。”
他如此一番,众人再无可以生事的话柄,只得依附,均跪了下来。
玄文尧看着选文清,过了一会儿,才道:“那就有劳钦天监,择一黄道吉日。另外,考虑父亲大丧在即,不必过于铺张,只行祭祀天地祖宗之礼即刻,此事,由礼部负责。最后,开仓放粮三日。”说完,傲然说道:“退下吧!”
天空蓝澄净得仿佛透明,偶尔有一两片浮云飘过,殿前一阵风气,鸽子呼啦啦都飞入高天,打起一阵响亮的鸽哨。
玄文尧和玄文清一前一后站在议政殿的台阶之前,彼此无语,过了一会儿,玄文清才道:“世子若无事,草民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