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玄殇也没有睡,他深深凝视着刚刚躺下的楚晴,眉心痛苦的纠结在一起。
茹夫人站在玄殇身边,一脸得色,她看了一会儿楚晴和玄殇,转身对太监宫娥们吩咐道:“赶快把椒房殿给收拾干净。”
说毕,对玄殇道:“城主,那宫娥,臣妾建议,不如尽快埋了。回头给他们家人重重抚恤一番。为了避免今晚的事情被人知道,今晚值夜的太监和宫娥,也最好……”
玄殇心烦意乱,对茹夫人挥了挥手,说道:“你去办。”
茹夫人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楚晴,一步三摇的朝台阶下走去。
一片狼藉的椒房殿里,桌椅坍倒,果盘、茶碗器皿的碎片遍地都是,火红色的地毯上,洇着一滩暗红色的鲜血,顺着血迹往上看去,一个年轻的宫娥躺在血泊之中。
她双目圆瞪,胸口衣襟大开,心脏的位置一个空洞,噗突噗突往外冒着血泡,脖子上无数道抓痕,脑后潺潺渗出鲜血来。
她双手呈虎抓模样放在身前,指甲都翻了起来,鲜血将一双手染得通红,而在她的身旁,一扇门倒在一边,门上,还有无数抓痕,帷幔四分五裂的飘荡在尸体旁边,将月色从门上雕花中筛进来,照在惨白的尸体脸上,越发显得整个椒房殿诡异非常。
茹夫人却似无事一般,看着颤颤巍巍的太监宫娥们骂道:“干什么磨磨蹭蹭的,给我动作快点儿。”
她秀眉一扬,竟然也不怒自威。
那些太监宫娥,个个加快了速度,可是,那死了的宫娥惨状历历在目,众人忙碌一会儿,总是忍不住回头去看,瞥了一眼,又惊慌失措的别过脸去,见众人都有些怕了,茹夫人才开口唤道:“花公公。”
花公公从门外走了进来,对那个在门口的尸体恍若未见,直直走到茹夫人跟前跪倒,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茹夫人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尸体,吩咐道:“找几个信得过得,拖后山去埋了。”
说完,瞥了一眼玄殇,补充道:“注意,莫要被人看到。”她最后一句声音说得异常大。
玄殇闻言,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他回过头,看着月光下的宫娥,又转头看着楚晴。
她容颜光洁,散发着珍珠般的光芒,眉目清秀淡雅,双唇紧闭,唇角却微微上翘,与茹夫人的倾城之貌不同,她的容颜,属于清丽淡雅的那种类型。
即便此时熟睡之中,楚晴看上去也是如此温婉,只眉心微微皱着,似是极为痛苦。玄殇紧紧握着楚晴的手,感觉到手掌中冰凉的温度,一颗心,却也越来越冰冷。
今夜,简直就是一个噩梦,酒宴散后,他有些微醉,在茹夫人的强烈要求下,他终究选择了没有去看楚晴,而是直接宿在了花溪殿。
他与茹夫人刚刚睡下,却忽然听见花溪殿旁边的椒房殿内发出一声惨呼。
玄殇本能的就以为是原配夫人楚晴出事,立刻更衣朝椒房殿赶去。
椒房殿和花溪殿,分别位于城楼正中玄墨殿的左右两侧,距离本就不远,更与远处的盈持殿,处在一条线上。
等玄殇和茹夫人到达椒房殿时,远远看见皇后楚晴在拼命抓挠着一个宫娥,玄殇心急如焚,立刻甩开了茹夫人的手向前赶去,一边大声喊道:“晴儿!”
谁知道,皇后听见玄殇的声音,只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发起疯来,而且似乎比刚才还越发严重。
她侧身一把扯住了乘隙逃到门口的宫娥裙裾,用力一扯,将宫娥拖倒,然后一下子扑到宫娥身上,抬头凝视着赶来的玄殇,双目呈现一种古怪的墨色,一闪而逝。
她古怪的笑了一下,眼泪从她的眼角流淌下来,楚晴忽然尖叫一声,声音带着无奈和痛苦,手却毫不犹豫的像利刃一般插进了宫娥的胸腔,跳动的心脏在手中停止。
楚晴双目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黑白分明,她的泪珠,终于从腮边落下,人也随即昏倒了过去。
玄殇呆立在当场,只感觉浑身像掉进了冰窟窿一般,他看着楚晴,她泪痕未干,可是手中却还紧紧握着那颗心脏。
一种反胃想吐的感觉立刻涌动上来,玄殇只觉得头晕目眩,急忙扶住身旁的门,门板却禁不住他的一扶,哐当一声倒在了那宫娥旁边。
茹夫人此时方赶到,伸手搀住玄殇,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
玄殇回头看了花公公一眼,吩咐道:“处理得干净一些。”
花公公恭敬的跪拜在地,说道:“老奴一定处理妥当。”
茹夫人说道:“快去吧,一会儿天亮了就麻烦了。”
花公公抬头看了茹夫人一眼,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表情一瞬间都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是。”花公公低下头,拂尘一指,对椒房殿内的四个小太监吩咐道:“你们四个,拿着工具,抬着她,跟我走。”
四个小太监面若死灰,却不得不听命而行,四个人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终于是将宫娥抬了起来。死尸总是比活人重了几分,加上时间已经有些长,宫娥的身体渐渐有些僵硬,四个人面上的表情越发难看起来,额角甚至渗出了丝丝冷汗。
花公公正要走,却听茹夫人忽然说道:“慢着。”
众人停下脚步,看着茹夫人,她指了指旁边三个宫娥,说道:“他们三个,是她的好朋友,便让他们三人也一起送她最后一程吧。”
说完,那三个宫娥跪倒在地,然后也随花公公一起走了。
此时正值日出之前,黎明之前的黑暗,总是最深的,山林被月亮裁剪成一道道墨色的剪影,有风拂过,立刻发出刷刷如谁在扫地的声音,偶尔有山鸟啼鸣,夜鹄啼鸣,感觉整座后山都显得阴气沉沉。
一行八个人,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齐刷刷的响着,偶尔会有几声压抑的哭泣声,这哭泣是为那个死去的伙伴,更是为了自己。
太监和宫娥们都知道,目睹了这样的事情,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山路崎岖,可是,终究有走完的时候。几个人各怀心事,忽然听见花公公吩咐道:“行了,就这儿了。”说完,指了指前面一处地方。
小太监和宫娥们对望了一眼,齐齐的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说道:“求花公公饶命,求花公公饶命啊。”
花公公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说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说的什么话。我是让你们埋了她,又没说要对你们怎么样。”
“花公公,我们知道的。只求花公公放过我们。”一个小太监说道。
花公公为难的看了他们几个一眼,终于说道:“先把我给人埋了。这事,事关重大,我得想想。”他满脸都是纠结,让人到觉得有几分真诚。
几个小太监对望一眼,终究是拿起工具挖起坑来,三个小宫娥也围过去帮忙。一个小太监边挖边看着花公公,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会儿,若花公公不放我们。我们干脆拼了。”众人闻言一惊,都不由自主的转头向花公公看去。
那个小太监接着说道:“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如今我们有七个人,他只得一个人,不如就拼个鱼死网破。”
他目露凶光,说得咬牙切齿,几人闻言,犹豫了片刻,也都点了点头,那个小太监又看向三个宫娥,他们三个对望了一眼,也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好。”那小太监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走。”几个人将宫娥埋好,拿着工具朝花公公走去,细碎的脚步声在夜色里尤为突出。花公公闻声,转过头来,看着几个小太监和宫娥面露凶色,眉目间一副了然,问道:“没有我,你们是断断出不了城楼的。”
几人闻声一震,都面面相觑额的对望起来。花公公看了那个带头的小太监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犹豫着没有说话,花公公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有胆煽动他们几个,没胆说名字吗?”
那小太监毕竟年轻,被这样一激,立刻挺起胸膛说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张云彪。”
花公公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也不必将我放倒。我就放了你们几人,也无妨。”
几人闻言,都禁不住露出了欢喜的表情,毕竟,奴性深入骨髓,正要反叛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花公公接着说道:“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情。”
张云彪问道:“何事?”
划给公公笑了起来,说道:“不难,只要你。”说着指了指张云彪说道:“随时和我保持联系即可。”
张云彪一挑眉,问道:“花公公既然大人大量打算放了我等,又何必将我等圈住?”
花公公走到张云彪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子,你不错。”说毕,对身后的虚空吩咐道:“你们几个把他们先送出成,我有话和云彪兄弟聊聊。”
话音刚落,树丛里钻出几个侍卫来,低着头没有吭声,将剩余的几个小太监和宫娥带走了,他们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着张云彪。
张云彪望了一眼花公公,咬牙道:“你们先走,我不会有事。”几个人犹犹豫豫,终于是转身走了。
张云彪这才望着花公公说道:“公公还有什么吩咐?”
花公公笑道:“小子,你很聪明,又狠得下心,我挺看的起你。我可以告诉你,今晚,除了你们几个,椒房殿里的太监宫娥,不会有一个活口。”
张云彪身形一震,看着花公公,等待着他后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