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寒这才朝柳澜走去,刚刚蹲到柳澜身边,还未开口,柳澜便一耳光扇了过去。
柳澜气息浮躁,一脸的不悦,那隐隐的怒气,如同暴雨前的乌云,浓重得快要将人压死。
雪狼王见状,似乎能够预见到柳澜发怒后的事情,同为雄性,它深知面子非常重要,为了避免司空寒尴尬,它立刻缩小了身子,变成个小毛球钻进了柳澜的怀中。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别看我雪狼王是个妖怪,可咱也是有素质的。
司空寒看着柳澜,淡淡的说:“你别生气,小心伤口。”
“哼!”柳澜冷哼一声,说道:“现在才来关心,是不是太晚了点儿?”说完,挣扎着站起身来,对着远处的卫青喊道:“卫青,你过来。”
司空寒急忙拉住柳澜的手,问道:“你叫卫青来做什么?”
柳澜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说道:“我叫他来,关你什么事?你管天管地难道还要管我不成?寒王。”
柳澜特地强调了寒王三个字,终于让司空寒抓住了一点儿她发火的因由。
急忙说道:“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柳澜白了司空寒一眼,说道:“再解释,也要等我先包扎伤口吧?”
司空寒急忙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是,我们先回宫。”说完,转头高喊道:“太医!快传太医殿内侯着。”
柳澜看着司空寒,心中恼他对自己隐瞒了太多事情。可是转念一想,这些都是司空寒的隐私,他有权利选择不说。
而自己要来救他,也是出于自愿,与人无尤。她想了想,摸了摸怀里小毛球般的雪狼王说道:“我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就对他发火,其实,他也没错。”
司空寒怜惜柳澜,故而,那一夜他仅是看着柳澜喝下太医的药,沉沉睡去后,便退了出来。
夜空沉闷至极,压抑了半月有余的天,终于下起雨来,不过片刻,雨点便如豆大,打在窗棂之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司空寒站在走廊外边,任由雨丝飘飞到他的脸上,雨夜沉沉,四野寂静,他看着雨雾中朦胧的灯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青从走廊尽头走过来,然后立在他身后两步之遥,恭敬的说道:“公子,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司空寒望了远处片刻,才回转身说道:“辛苦了。”他的声音淡然无波。
“钱旭那边,有什么动静吗?”司空寒问道。
卫青摇了摇头,说道:“雨势太大了,还未收到信。”
司空寒嗯了一声,又问:“陈太后,情况如何?”
卫青的眉心皱了起来,说道:“她抱着铣钊的尸体,不肯放开。”
司空寒闻言,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卫青闻言,心中感慨,这个一辈子为了将儿子推上宝座的女人,究竟是想成全自己,还是为了儿子?恐怕到最后,她也没有想明白吧。
权势,就像一台倾轧人心的机器,像吞噬良知的恶魔。
雨声簌簌,长夜无眠。此间事了,司空寒面对的却是更复杂的局面,他回头对卫青说:“你累了一天,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卫青看着司空寒,他淡淡一笑,说道:“我没事。”
卫青这才转身走了,司空寒看着这个年轻的身形消失在走廊尽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陈太后的惨状,让他第一次问自己,漠北皇族的皇权,真的是他最想得到的吗?
还是,他只是想要惩罚那些弑君夺位的人。
作为一个在天炎生活了大半生的人,他其实对天炎的感情更浓更深呢!
曾经那么明确的目标,忽然间似乎显得异常的空虚和无力。司空寒的心,略微有些乱了。
他伸出手接住檐下的雨滴,清凉的触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他的心里。他忽然淡淡一笑,转身回了房。
雨势越发大了,叮叮咚咚的声音敲了一夜,司空寒便在这样的声音里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第二天,天光未亮,一个人便急匆匆的敲打着他的门。
他迅速跳起来,还未应话,门外的人显然更加着急,大叫道:“公子,柳大夫不见了。”
司空寒的心骤然一顿,他忽然觉得胸闷难耐,却越发加快了动作,几乎是一掌拍开了门,来不及看跟前的卫青,径直就朝柳澜所住的房间跑去。
床铺收拾得很整齐,枕边有斑驳的血迹,司空寒坐到床边,伸手抚摸着床铺,指尖放佛立刻有淡香萦绕,温热的触感,让司空寒的心一揪。
“快,派人去找,床铺尚温,她带伤走不远。”司空寒急忙吩咐。卫青却有些犹豫,司空寒恼了,转头站起来骂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卫青这才说道:“主子,柳大夫带伤,可是雪狼王奔跑极快。”
司空寒瞬间失神,颓然的坐回到床边,他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心头百转千回。为什么柳澜要走?
她不是为了救自己才来的漠北皇宫吗?司空寒捂住脸,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司空寒安静的坐在床边,不发一语,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吸了口气后站起来,说道:“没事,准备一下,待会儿的事情,恐怕更复杂。”
镶金的龙柱立在殿上,鎏金的座椅,铜兽栩栩如生,嵌入的金丝在日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使得整个殿宇显得奢华不凡。
司空寒穿着漠北皇族亲王的服制,淡然的站在阶前,此时阶梯上的龙椅,空空如也。
他的跟前,立着所有漠北的大臣,司空寒扫了他们一眼,然后目光停留在右丞相的脸上,缓缓开口说道:“右丞相,有劳了。”
右丞相闻言,点了点头,走到司空寒的跟前,说道:“在下连夜审讯,先帝的死因,终于水落石出。确系陈太后指使左丞相陈三太,在先帝的鼻烟壶内下毒,犯下弑君大罪。寒王与此事毫不相干,却被奸人构陷,差点儿命丧黄泉。今日,便是还寒王一个清白。”
殿内一片哗然,过了片刻,右丞相继续说道:“稍安,众位稍安。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今之计,还是先考虑这皇位空缺之事吧。”
他一句话,又让殿内一片哗然,大臣们交头接耳,却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出来说话。这些臣子,宦海沉浮多年,早已深谙其道,谁第一个说,便是将自己之短,暴于人前。
司空寒淡淡一笑,说道:“此事,本王还是回避一下的好。”说着,朝右丞相点了点头,便飘然而去。
他一走,殿宇内的声响立时高了不少,司空寒闻声,淡淡一笑。
如今,漠北先帝的大皇子长期卧病,二皇子已死,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太过年幼,难当大任。放眼整个天炎国,除了自己,恐怕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他拍了拍衣襟,抬头看着东方,雨霁天青,一条彩虹淡淡的挂在远空。
他在漠北为王,隐姓埋名,可不知天炎是怎样的风起云涌呢!
这浩浩天下,究竟谁主沉浮?
柳澜伏在雪狼王的身上,整个人几乎都埋在了它深深的毛里,令她浑身温暖至极。
随着雪狼王身子的起伏,柳澜觉得自己仿佛漂浮在云端。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看见远处的彩虹,不觉感叹道:“没有污染的天空,连彩虹都更漂亮啊。”
雪狼王闻声看去,再次开口说人话,道:“比之百年前,还是逊色了许多。”
柳澜点点头,答道:“这个我相信。”说话间,雪狼王猛的顿住身形,看着前面的分岔路问道:“选一条?”
柳澜露个头看了看,问道:“你知道左右的路是通往哪儿的吗?”
雪狼王笑起来,说道:“我被封印了上千年,你居然向我问路?”
“呃……”柳澜抓抓头说道:“我们选左边。”
雪狼王二话不说,就往左边跑去。
越走这山势越叠嶂,可是,山色也渐渐失去了绿色,多是黄土翻飞,景色蓦的一变,竟然显得有几分苍凉。
“奇怪的地方,这么好的季节,竟然这么荒凉。黄土高坡啊!”柳澜开口说道。雪狼王又跑了一阵,忽然停住脚步,说道:“前面有村庄。”
柳澜从雪狼王身上爬下来,说道:“那我就走路吧,免得又惹出什么事情来。”她甫一落地,雪狼王立刻缩小成小毛球,跳到柳澜的手心。
柳澜笑起来:“这可比折叠自行车还牛啊!”然后将雪狼王放到了后背的包袱里。
走了不过十几里,一片森林旁边,就出现了房屋,一间连着一间,围成一个圈,中间的空地上,此时正热闹非凡。
毕竟是年纪也不大,柳澜立刻来了兴趣,三步并作两步的朝村庄跑去。
来到这个年代,从压抑,到药谷师傅,到军中良医。
柳澜在这儿度过的大部分都是压抑,躲避,压抑,而此时离开了司空寒,又知道司空寒必定在漠北皇宫登位。
此刻,她满心轻松,只觉得任何事都是入眼的。
终于可以快快活活的,像个小姑娘一样,开心一次。
红色的礼服,鲜艳欲滴,新娘子没有戴喜帕,只有一层珠帘隔了脸。新郎官在旁边喜笑颜开,围观的众人个个都笑眼如花,整个婚场的气氛,热烈和谐得让观者都不禁笑起来。
柳澜凝视着新娘子看了一会儿,感慨道:“真是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