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刚刚到，羽涟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空旷的原野上，像是在等待鲜草长出嫩芽。她也爱看宁静旷远的天空，和那些自由自在的飞鸟，总是希冀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变成鸟儿，至少要有他们那种无拘无束，不受世俗制约的欢乐。
就像即便甄云良对自己那么好，依旧可以毫不留情的离开他，她倒希望自己可以足够冷漠。
然而现如今，自己却被世俗大义束缚着，仿佛欠了他，就必须以身相许。
甄云良为她做了这么多，但现如今自己还想不出他除了是为了让自己嫁给他，还究竟有什么。羽涟生活在这里，并不开心。
一天傍晚，羽涟照旧在荒芜的原野上游玩，手里拿着一本书，在小心翼翼的观赏着迎春花。黄色的小花瓣，一朵一朵，面对着面，像是在小声诉说着什么。原野中间横穿一条小河，河里的冰早已融化，清澈见底却没有鱼。河边的柳树冒了新芽，一丛丛新绿，像春天的牙齿，软化了一片绿色。
羽涟，你还好吗？我想你。
她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声音，熟悉的声音，真像是子阳，可又像是别人。连忙看了下四周，才知道是幻听。
“姑娘，你这是在赏花?”一个一身白衫，身材高挑挺拔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她瞥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躲开。“姑娘，你在这赏花吗?”他温柔的笑了笑，指着身旁为数不多的迎春花。
“你是?”羽涟看他文质彬彬，一脸书生气，就礼貌的问了句，身体还是不自然的往后挪了挪。
“我叫金昭，来这里游玩。”他将头转向别处，看着蓝色的天空，“这里风景真美，你觉得呢？”羽涟没有回答，稍稍放松下来，觉得他长的也算风流倜傥，甚至说貌比潘安，不像是什么坏人。却见他又猛地一回头：“姑娘。”柳眉微皱，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感觉。
羽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见他像是在朝自己伸手，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柳树叶迎风起舞，在自己的耳边刷刷作响。清风中吹过一阵清香，身后的水流冲打着石子，激起一阵阵水花。
“姑娘，你小心。”男子话音刚落，表情依旧让人琢磨不透。
“扑通。”一声，羽涟还没反应过来，就滑进了河中。还好自己会游泳，还好水也很浅，她这样想着，被泡了一通，异常清醒。“我没事。”话还未出口，还没来得及解释，那男子就跳了进来。一把抱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则不停的拍打着河水，向岸边游去。
“你放开。”羽涟两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却毫无作用。直到他把自己拖上了岸。明明只有半米高的水流，明明河流这么窄，他这分明还是看准了机会，故意为之。
“姑娘，你往后退什么?”他依旧将手放在羽涟的腰上，笑着问道。
这一先发制人的问话让她措手不及，羽涟当然不想说自己怕他有不轨之心，只能默默认栽，想轻轻将他的手拨开，脸上却是一脸的不情愿，像是在撒娇的神态。他却不肯松，羽涟红着脸不说什么，她实在没有力气，直到他过了一会，主动松开了手。
“你的腰好细。”男子看着她，流连忘返的说了一句，“身上很香，一种特殊的香气。”
羽涟没说话，全身都湿透了，转身就向着家里跑去。
“姑娘，咱们来日方长。”男子恋恋不舍地抬头张望，直到她跑远，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羽涟到家时才发现自己带去的书不见了，也不知是丢到了哪里，那本书讲的是一个爱情故事，情节有些悲凉，结局正看到一半，刚到精彩的部分，就这么丢了。
“爱情故事，结局总是这样揪心。却又引人无限的怀想。”她心里胡思乱想。
慌慌张张跑回家后，她就一直心里不安。直到甄云良回来，才缓解过来。他看到她换了件衣服，桃红色的裙子，倒是变得更美。又看向院子里的晾衣绳，羽涟的湿衣服都挂在上边，带着一种奇香。
粉色的短衫，在春风中，不停的摆动着。
“羽涟，你好美。”甄云良不自觉的感叹。
“谢谢。”羽涟浅笑道，心里却有些别扭。
之所以羽涟觉得别扭，就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女人。和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整天住在一起，自然不会合适。要是个男人住在陌生的女人家里，或许没人觉得不妥，或许。
天还没完全黑，月亮就挂了起来，树影婆娑，在暗夜里摇曳自己飒爽的风姿。
“羽涟哎，快过来吃饭啦。”甄云良的老妈大喊着，将一盘炖菜端进主屋，顺手关上了饭屋的灯。羽涟进来时，看到主屋的门灯，正发散着昏黄的灯光，几只蛾子和不知名的小虫围着它打转转，不时猛地撞上去，旁边的房檐里露出一个壁虎的头，棕色的脑袋灵活的摆动，离得近了就死死盯着小虫，一动不动的观察。
结果一定是，小虫被吃了，它们还以为壁虎很友好，不会动自己，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是猎物。
羽涟苦笑，抬腿迈过门槛，进了屋。
屋里的光线也暗，三人没什么话说，各自默默嚼着饭。
“我说羽涟啊，你俩住一块那么久了，咋不见你那肚子有啥动静呢？”甄大娘不知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个。
“哦，那个，可能是我们白天太累了，所以就……”甄云良编着，却让羽涟羞红了脸。
“那你们可得加把劲啊，晚上睡觉前先活动活动，有精神。”甄大娘憨笑道。羽涟和甄云良还不知道，原来甄大妈觉得奇怪，昨晚的时候已经偷偷看过他俩了，还听见了他俩的谈话。
昨晚十点多钟的时候，甄大妈听见羽涟在屋里轻轻说了一声，早点过去睡吧！差点没气死甄大妈。自己这么多天让她白吃白喝，养的白白嫩嫩的，一点苦没吃着还不让云良……她气不打一出来，然而还是强逼着自己笑个不停。“那个，羽涟，今晚陪我喝几杯啤酒吧！”说着，甄大妈就从身后拿出了一瓶，顺势倒给羽涟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妈，羽涟酒量不好，我也一块陪你们喝吧！”甄云良说着就要拿酒瓶。却被甄大妈一掌狠狠的拦下，“你喝什么酒，你胃好了是吧？”
甄云良不懂自己的胃以前怎么了？只能顺着她的话，不再想着喝酒。反却将菜大口大口的塞进嘴里。
“来，羽涟，我作为丈母娘，和你碰一杯。”说着就举起杯子，向羽涟的杯子碰去，羽涟手一滑，差点没打了杯子，心惊胆战也没多想就喝了下去。
“好，不愧是我儿媳妇。”甄大妈大笑着，“来，来吃菜。”
“谢谢伯母。”羽涟小声道。
“究竟是什么不对劲呢？”羽涟怎么也想不出来，却总觉得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吃到一半，羽涟突然觉得头晕，甄大妈则是完全醉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不再管人间事。
“云良，扶我回房吧。”羽涟小声念着，粉红的脸蛋，带着些许酒气，美的让人不能不多看几眼。
她很少叫他云良，这一次还格外的温柔。“没错了，她一定是爱我的，在内心深处。”甄云良想着，开心得扶着她。
碰到她肩膀的瞬间，心里竟猛地颤抖了一下。她则完全靠在他身上，酩酊大醉。
她的身体软塌塌的，手心更是冰凉，像冬天的冰雪一般，一种寒凉却又让人兴奋的温度。羽联仿佛没了气力，死死靠在甄云良的怀里，温柔的看着他，意识却是模糊不清。
甄云良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将她慢慢扶回了房，一进门，才刚碰到床沿，她就忽的扑了上去，一动不动。
月亮的光变得温柔，静静的观看着这个世界的夜晚，无论是什么事，都不足以引起它内心的一丝波动，它就这样，看着他们。床上铺的是大红色的床单，上边绣着几朵俗气的红牡丹，端庄的开着花，瓣瓣鲜红，开的异常生动，像真的玫瑰花朵一般。
甄云良有点发愣，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不知不觉，压根就不知怎的，羽涟就这样醉倒了，晕倒在自己面前。他轻轻推她的肩膀，她却是一动不动。
粉红色的裙摆，桃花般的脸庞，多么让人难以忘怀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半盖半掩一层薄薄的毛巾被。甄云良愣着，依旧有点发懵，内心却在不断的斗争。
羽涟相信我，她相信我不会趁人之危。我应该就坐在床边，静静的守护着她，等她醒来时，最好我已经困到在旁边，脸还是朝着她的方向，这样或许可以讨到她的欢心。
但甄云良何尝感觉不到，羽涟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这里，她的心属于那个人。我这样等，究竟会有回报吗？倘若那人又回来了，她还是会就这样跟他走，对于自己不过是一句抱歉。
是我自私，还是她?
她那么神圣，自私是不可以用来形容她的。她那么美，人又那样温柔，像天上的仙子一般，如梦如幻，是绝对不能这样形容她的，但是，又用什么形容她，才对呢？
住房里此时已经传来了鼾声，该是母亲已经恍恍惚惚的回了屋，倒在床上大睡一通了，这该是她睡的最安心的一天，她对儿子的好，他确实感受到了。
甄云良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往床上凑了凑，将脸贴在她的脸庞，内心就已经紧张担忧，怕羽涟突然睁开了眼。他将嘴唇轻轻的贴在她的额头，发丝的清香涌进他的内心，她的嘴唇悄然喘息，她特有的气息，与他的呼吸几乎融为一体，相互交融拥抱，最后消失。
他就这样看着她，内心却在纠结着一个最现实的问题。该不该趁人之危，随然他猜到这应该是母亲下了迷药，不然母亲也不会打着那么响的呼噜。如果今夜错过了，日后，她会成全自己吗？
她该不会，就像他现如今纠结了好久，而选择了背叛约定。这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戳穿这誓言的真正含义，就像说一生一世只爱你，只不过有个不成文的潜在前提，那就是不会再发现一个可以代替你的人。
月亮渐渐升了起来，她仿佛还关心这夜晚的世界，不论是林间的弱肉强食，还是人见看不清的邪恶交易。
羽涟，不要怪我。我也是，喜欢你。在说我喜欢你，与你何干?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尝惆怅是轻狂。诗人如此动情，都得不到那人的回首，自己不像他那样有才情，更不会得到回报。何况情爱这东西，完全就没有以身相许这一说，除非是原本就已经对上了眼。
外面的天空格外的亮，星空无言，星星们却都睁大了眼睛。它们互相看着对方，像是在调情，像是在打闹，又像是在嘻嘻的笑。他们若是有思想，那对于他们来说，世间的一切或许都不算什么，什么都是很有趣，人们的爱恨情仇，都只是可爱。
“子阳，子阳你还是来找我了！”羽涟在朦胧中，仿佛感受到了子阳，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他对自己的爱，她沉浸在这似梦非梦的欢乐中，陷入了一个天堂般的世界，那里没有邪恶，但胜似全都是邪恶。
灯关了，又是一片黑了的暗夜。
笙萧萧，雨涟涟，蝴蝶成双飞翩跹。
风萧萧，雪绵绵，行人只一蓑孤行。
声缓缓，心柔柔，情断前生走逍遥。
情悠悠，不知愁，万千针刺谁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