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清早孙长顺用小船把孙嫂和杏花摇到合圩,船一靠岸,孙嫂立即跳上岸,杏花也跟了上来。孙嫂走在前面,杏花随后跟着。她们刚到村口,突然从树上跳下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把孙嫂和杏花吓了一跳,连忙后退,等看清楚是个孩子时,孙嫂还以为是和她们闹着玩的呢,就再上前想拨开他继续进村。
“站住,有路条吗?”树上下来的孩子,迅速张开手臂,拦住她们的去路,大声喝住她们。
孙嫂一听,知道碰到儿童团了,连忙好声说道:“小兄弟,我们是湖湾来的,是给朱金奎送被子的。”孙嫂回身接过杏花递上来的一张纸条送到儿童团的面前。
那儿童团看了看条子,说:“你们把被子留下,你们人可以走了。回去吧!”
孙嫂说:“什么?路条不是给你看了吗?我们从老远赶来,就让我们进去看一下。这是他的媳妇,还有话和他说呢。”
“不行,天王老子也不行。”儿童团员象赶鸭子一样,赶着她们说:“走!快走。罗嗦什么呀!”
“他又不是犯人,怎么不能见?”孙嫂奇怪地问。
“说不能见就不能见,别罗嗦了,懂吗?快走吧。赶快回去。”
“小兄弟,请你进去通报一声夏指导,我上次和朱金奎来送军鞋是他接见我的。他对我说过,有什么事可以找他。请你去通报一声,请他让我们进去一会。我们见一面就走。”孙嫂恳求着。
突然树上又跳下一个人来,手里还握着红缨枪,拦在孙嫂她们前面。孙嫂一看,此人好象有些面熟,再一想,想起来了,他是小通讯员高同志。
孙嫂看着小通讯员说:“小高同志,你还记得我吧,我们见过几次了,我是湖湾孙嫂。”
“记得记得,孙大嫂,对不起呀,今天的事是无法通融的。你们还是回去吧,朱金奎牵涉的问题很多,很复杂,问题没有弄清楚前,谁也不能见。噢,还有刚才你提到的夏指导,就在几天前他光荣了,这是否与朱金奎有关,现在还说不清楚。我们安插在G组军队内的内线也不知被谁出卖了,现在正在排查。我和你只能说这些了,你们回去吧,有什么情况会及时通知你们的。”小高同志说完伸手示意,叫孙嫂她们还是快走吧。
孙嫂一听,慌了,夏指导牺牲了,要是和朱金奎有关,那他就犯了死罪,完了。新四军不会冤枉人的,也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这涉及到的至少有两条人命,而且还是新四军的大干部。这如何是好?孙嫂一时没有了主意。
杏花躲在孙嫂后面一言不发,眼泪含在眼里。
小儿童团接过红缨枪对着孙嫂她们大声命令道:“快走哇!愣在这里干什么?”
孙嫂经小儿童团一吆喝,才回过神来,转过身来见杏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窝火,伸手推了一把说:“走哇!站在这里有什么用,还不快回去想办法。”
杏花低着头,默默地跟着孙嫂上了船,然后把一包吃的东西朝孙嫂面前一放。孙嫂连忙拎起小包跳上岸,跑到小高同志面前,托他无论如何把这些吃的东西带给朱金奎。
孙嫂回到船上,孙长顺起篙撑船由原路返回,长顺见她们一声不响就开口了:“喂,你们见到村长了吗?”
孙嫂没好气地说:“见到个屁!他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孙长顺奇怪了,拔出船篙站在船头问:“怎么会呢,他不是新四军的干部吗?”
孙嫂还是没好气地说:“他犯法了!”
“他会犯什么法?他是个好人呐。”孙长顺边唠叨边起篙行船。
孙嫂听长顺说朱金奎是好人,心里暗暗骂道:“傻瓜!笨蛋!蠢到家了。自己老婆都被他睡了,还说他是好人。”
没有几天,传来了消息,朱金奎被枪毙了。据说是朱金奎在他二弟朱银奎回来时,被朱银奎从他口中套出许多新四军的秘密,结果新四军的指挥部被中心军端了,就连插在中心军中的内线也断了,新四军损失很惨重。
朱金奎死到临头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枪毙,因为他把自己对朱银奎说的话全部如实交代了,更何况有些情况自己也是无意中泄露的,根本不想出卖自己的同志。就在带他出去上路时他还要求带上自己的被子,由于双手被反绑着,他就用嘴咬着绳头,把被子扛在肩上。走到半路上,自己背后奇痒,双手反绑了还吊在头颈上,这痒处就在手下,怎么也挠不着。他想和押着他的背着他的长枪的王同志商量,可又不好张嘴,嘴里还叼着捆被子的绳头呢,只好嘴里呜噜呜噜的。老王同志叫小张把他嘴咬着的被子接下来放在路边,问朱金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朱金奎说:“我不是全交代了吗?我现在背后痒得厉害,麻烦王同志帮我挠挠。”
王同志说:“谁是你的同志,死到临头了,还图什么快活,叫阎王老子替你挠吧!”然后就对小张说:“就在这里吧。”
晴空划过一道枪声。
朱家乱成一团,朱元龙恨天怨地,大骂朱银奎不是个东西,在上京有什么不好,偏偏要死回来。回来就回来呗,当什么还乡团的团长,就这样把他亲哥哥送上了断头台。他倒好拍拍屁走了,这个家可怎么办呀?
孙长顺和二顺划着小船来收尸了,朱金奎趴在河边,后脑勺开了花,背后贴这长纸条,写着:“叛徒、内奸朱金奎”,被子扎得好好的,甩在身后不远处。孙长顺和二顺手脚麻利地用芦席把他一卷,两头一扎,象个长长的百叶包,长顺和二顺将两头一拎就上了船……
听说要打仗,这里的老百姓又紧张起来,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自从朱金奎被枪毙后孙嫂有好多天没有来了,一个人闷在家里不是对着孩子打就是骂,吓得桃花缩在灶堂后面不敢出来。她最后悔是自己连最后一次都没有让朱金奎畅快过,这都怪这死丫头坏了人家的好事。陆嫂到婆家去了三天,也不知何时能回来。包嫂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不敢出门。到第四天头上,陆嫂回来了,把新四军和中心军打仗的时说了。
新四军要攻打县城了,早上,包开欣想出去找山成玩玩,刚开大门就听到枪响,连忙退回关好门,从门缝里向湖西张望。只见几个青年,一个劲地向南跑,跑到电线杆旁就站住,然后一个青年手脚麻利地爬了上去,剪断电线,下来再跑,把一个个电线杆上的电线全剪断了。包开欣真羡慕他们,自己连一棵树都爬不上,他们真了不起。
真的打仗了,新四军准备攻打县城,湖湾离县城不远,这里的百姓,担心仗打起来要受到影响。事隔一天,传来消息,县城打下来。人们奇怪了,没有听到炮声,就连枪声也没有听到,这一仗就算打好了?其实,枪还是放的,只是不多,据说新四军就放了三枪,城里的中心军早就跑光了,县城就这样被拿下来了。
湖湾又过兵了,这一次军队都是穿蓝灰色的军装,他们是新四军,部队刚住下,中心军的飞机就来了,它们飞得很低,没有掼炸弹,而是见到兵就扫机枪,整个上空,不停地响着哒哒哒的机枪声。驻在包家的一位军官,刚伸头向门外张望,就被飞机扫下一梭机枪,有一颗子弹从门外的石槛上反弹上来,打中这位军官的眼睛。飞机一走,这位军官被抬上船走了。
湖湾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