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说:“我就知道你们会问出同样的问题。我告诉你们吧!昨天,我碰到桑二了,他从区府院回来,他告诉我,我们人间弄要出头了,真要回到人间来了。桑二说,府院开会研究了,要准备改善我们的生活环境。这下就好了,我们要脱离苦海了。”
“怎么一回事呀?怎么改善呀?你能不能说得具体的。”秀芬望着麻姑说。
麻姑说:“你们急得来!几年几十年都过来了,你们几分钟都等不及啦!告诉你们吧,你们听了不要把嘴笑歪了。”
兰芳说:“你麻姑把我们的胃口吊足了,还要让我们笑歪嘴,到底是什么事呀?可以说了吧!”
麻姑神秘地说:“我们弄堂要铺弹角路(石子路)了。”
“真的!”秀芬看看七高八低还有不少地方积满污水的煤屑没有铺到的泥泞路说:“这阎王路真的要改边啦?”
“什么时候铺呀?还有什么吗?”
麻姑说:“快了。还要通阴沟。”
“真的?”兰芳看着坑坑洼洼积满污水的地方说:“以后走路不怕弄脏弄湿鞋子了。麻姑,还有嘛?”
“还要装上路灯!”
“真的?你不骗我们吧!”秀芬和兰芳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
麻姑说:“我骗你们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呀?看你们美的,还有呢!”
秀芬和兰芳又不约而同地问:“还有什么呀?”
“你们猜猜看?”
秀芬说:“还能有什么呀?要么你麻姑找到对象了。”
麻姑呵呵笑了说:“你怎么扯到我的身上来啦?我说的是我们人间弄的事。兰芳,你说呢?不要瞎猜,是府院为我们做的好事。”
兰芳说:“要是府院把刚才说的几件事都办了,我和你们再到城隍庙里去,一定要多磕几个响头,感谢府院的大恩大德。”
麻姑说:“你要感谢府院给菩萨磕头有什么用?府院里的干部都不相信这一套的,他们都说这是迷信,菩萨从来就不保护穷人的,只有人民府院才想着我们穷人的。”
“你要我们猜事情,怎么说到菩萨身上去啦?”
“我叫兰芳猜的呀。是她要磕什么头,把事情说岔啦。你们猜呀,你们到底还要府院做什么呀?”
秀芬说:“人要知足,能把这几件办了就谢天谢地了。”
“你怎么也要谢天谢地?它们什么时候能为我们做件好事的呀?你要感谢府院!死脑筋,只相信菩萨。”麻姑看看兰芳说:“除了刚才说的你还想要什么?”
秀芬说:“她能要什么呀?最多的是要和我一样,能使肚子大起来。”
麻姑笑了说:“这个府院没办法,还是叫开明早点回来吧。”
兰芳笑笑说:“怎么又说到我的身上来啦?你不是叫我猜的吗?”
“对呀,你怎么不猜呀!”
“我早就想说一件事了,可我一想,这是办不到的,说了也白说。”
麻姑说:“说是猜的,怎么可能十拿九稳呢?猜错了也没有关系,我藏在心里也是憋不住的,总归要说给你们听的。你就大胆说吧。”
兰芳看看麻姑说:“要是我们弄堂里能装上个自来水龙头就好了。”
秀芬立即响应:“对呀!”
麻姑笑了说:“还是被你们猜着了。府院要给我们装上自来水啦!”
“呜啦!真是好极了。兰芳,快点回去告诉你婆婆,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麻姑说:“你急什么呀?还有呢!”
兰芳说:“你就快说吧!刚才我还觉得我们距离自来水厂太远,要接上自来水要多少钱呐!所以感到不大可能,就没有说出来,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人民府院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心事呀?这真是天大的新闻,天大的喜事。人民府院尽想着我们穷人。”
麻姑说:“兰芳说得对,要是不胜利,我们哪辈子才能用上自来水呀?一下雨臭水泛滥,难闻死了。我还要告诉你们,府院还要在桌子麻子家的东面砌道高墙,从陆家浜路一直砌到徽宁路,把我们和乱坟葬隔开。”
“真的!”这次又是兰芳和秀芬同时叫出来了。
“你们真是异口同声呐!”
“这样一来,我们人间弄真的是人间了,再也不会一开门就要见到坟墩头了,和鬼住在一起。这样一来,我们再也听不到哭死人的声音了。”
兰芳说:‘哭声还是要听到一些的,可能要好多了,那些老鼠呀,苍蝇呀要少多了,臭味闻不大到了。人民府院真的是为人民呀。”
秀芬问:“麻姑,还有吗?自来水装在什么地方?”
麻姑说:“就这些还不够呀?自来水装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要等府院来看了具体情况才能定下来呀。”
兰芳说:“管它装在什么地方,只要弄堂里有自来水就行,我们人间弄真的要翻身了。”
秀芬说:“麻姑,没有了吧?兰芳,快点回去报告新闻吧!”
人间弄沸腾了,大家都奔走相告,弄堂里要树电线木装路灯,大家可以见到光明了;弄堂里要装自来水了,大家再也不用为吃水用水犯愁了,更不要一早都要围在井旁大家抢吊水了。许多人都端着饭碗站在门口看着铺路师傅把一块块不成形状的石块,拼成整齐平整的路面。大家边吃饭边评论着,对铺路师傅的手艺赞不绝口;阴沟通了,大家把家里的污水随手可以往里倒了,再多的脏水一倒就淌光了,还有些老人就是奇怪,这水流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路灯亮了,孩子们围着电线杆尽情的跳呀,唱呀。开欣对着路灯愣了一会,他在想要是路灯早一个月装上多少好呀,他可以在路灯下复习功课,也许不会象现在这样糟。
包开欣一连考了三所中院,都没有录取。第一所是公办的敬业中院,是赵悦达生前关照过要他报考的,可惜自己不争气,没有录取,实在太难了,要二十多名才取一名;私立的群业中院也考了,要十多名录取一名,他也是名落西山。刚开办的新建初级中院,他和刘金全、鲍凯兴还有一位孙庭方的同学一共四个人去报名了,谁知报名的人很多,人山人海,他们从早排队,到中午才报上名,据说录取比例比敬业中院还要高,因为没有考上的人都涌来了。包开欣他们复习了三个通宵,结果考后揭晓了,他们四人仍然榜上无名。
包开欣基础差了一点,凭他的古文基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加上社会正在复兴,求学的人是越来越多,尽管府院大力扶持鼓励兴办学校,但还是满足不了大批失学学生的需求。包开欣只能失学在家。
桑二找包开欣的次数多了,写张通知,贴张布告都要找包开欣帮忙。这几天正掀起消灭五害的高潮,动员青少年都要参加,包开欣是参加拍苍蝇的,每人一只******,一只墨水瓶,拍到的苍蝇都要放到瓶子里,要统计每人拍苍蝇的成果。那些灭鼠的要交出鼠尾巴来统计数字的。
包开欣拍了一个星期才拍满两瓶苍蝇,而朱炳武一天就装满一瓶。周末评奖了,朱炳武得了一等奖,拿到一条毛巾,一本练习簿,还有一包花生米;洪三兔二等奖,也拿了一条毛巾和一包花生米;包还欣只得了三等奖,只发给他一本练习本和一包花生米。
包开欣得到这些很满意了,觉得自己是比不过人家。他走在弄堂里碰到麻姑了,连忙抓了一把花生米给麻姑,麻姑高兴地接过花生米,问了评比情况。麻姑一听评比的结果,立即跳起来了,骂骂咧咧地说:“这算什么评比呀?不公平,我要去问问桑二,是怎么评的呀?朱炳武能得一等奖?我没有见到过他拿过一次******,他每天一瓶苍蝇从什么地方来的呢?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还不是他捡垃圾时从人家放了滴滴涕的泔脚钵头捞来的嘛。”
开欣对麻姑说:“姑姑,不要去争了,我是没有人家多。有花生米吃吃也蛮好呀。大家都是一个弄堂里的,争多争少多不好呀。”
“你呀,不懂,好人还是要被人欺的。”
包开说:“没有呀!朱炳武还把练习簿送给我呢。”
“我不是说他,我气不过的是那些评比的人瞎了眼了。”
包开欣拉了麻姑一下说:“姑姑,我们回去吧,这里还有一点花生米给小妹妹吧。”
麻姑眼睛又红了,这次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的女儿小麻子激动得快要流泪了。自从她出天花以来,听到的都是“小麻子”怎么怎么样。麻姑最反感的就是怕个“麻”字,可就是无法改变这现状,无法制止人们不断地叫着“小麻子”,从来还没有人叫过她一声好听的呢,更不要说吃到东西还想到她。现在听到包开欣叫她的女儿为“小妹妹”还要带些花生米给她,麻姑鼻子酸了,双手接过花生米连连说:“开欣,我和我女儿非常感谢你,花生米我是都收下了,我要让我女儿也开心开心,让她知道世上还是有人想到她的。孩子,姑姑谢谢你。你真是姑姑心中的圣人!”
包开欣对麻姑笑笑说:“姑姑,我算什么呀,连中院都没有考取。”
麻姑说:“你急什么呀?我听朱炳武的爸爸说,从前有个叫范进的考到六七十了才靠上举人,你现在才几岁呀,他们都说你现在就是秀才了。今年考不上中院,还有明年呢,明年你一定能靠上。上次我和你嫂子还有秀芬到城隍庙去玩,大家都许愿了,你知道我们三人许的什么愿吗?事先我们不要说有什么商量,连提都没有提起过,可是许愿的时候,我们三人许的都是同一个愿,就是求菩萨保佑,让你能顺利考上中院。”
包开欣笑了,对麻姑说:“姑姑,我一定努力争取开进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