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叶臻开着车子前往玢汕别墅。
叶龙还有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要见见蓝似景。
秋日里的天很高,长期阴雨连绵积攒下的灰色云层还没有完全消散。橙色的阳光将这些诡异多变的云彩染上橙红的边,如同大手笔的泼墨扎染,有种让人眩晕感的玄妙。
遥遥的看去,整个玢汕就笼罩在一种奇幻的色彩中,而玢汕别墅就仿佛坐落在这魔幻世界中的城堡,充满了神秘和诡异。
叶臻将车子停在院子里,从车子里走出来。
被秋雨冲洗的汉白玉的地面,有种莹润的透亮,踩上去就能感受到温和的细腻。
想起来,蓝似景喜欢光着脚满大街跑,将地面做成这样的,恐怕也是为了保护他的脚吧。
或许,还有什么更深刻的原因,他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去追究。
蓝似景正在房檐下躺在仰椅上闭目养神。
今年的秋天来的特别的诡异,因为长时间的秋雨,给人一种从夏天直接过渡到了秋季的错觉。
冷清的阳光洒在地上,并没有增添多少温度,倒是有冷风吹来的时候,会让人感到如水的冰凉。
蓝似景就穿了件单薄的连帽卫衣,灰白条纹的,胸前还绣着小熊。他歪着脑袋,微微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宁静。
如果认真的看的话,他的脸的确有些女性化,圆润的轮廓,尖尖的下巴,没有多少肌肉,最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就是他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蝴蝶一样浓密修长的睫毛。
这是一张能够混淆人感觉的五官,如果被这张脸骗了,那就真的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里。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叶臻对蓝似景已经有所了解。
蓝似景可不是一个外表看起来这么乖的人,外表只是他的武器,他最强大的地方源于深不可测的智慧。
当然,还有无良。
从蓝叶两家相斗开始,蓝似景似乎就没把这样的大事放在心里,想起来打一棒子,想不起来就放任。他仿佛就在期待着,故事朝着一个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故事究竟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叶臻并不清楚,而蓝似景清楚。
当叶家陷入全线的危急,蓝似景竟让将谢天宇送到金逸,并有意无意的传授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于是,叶臻很顺利的完成了所有的部署。
于是,这假象真的传达给程堔,程堔开始发动进攻。
所有的故事,仿佛都在蓝似景的掌握中,就算天语陷入了内忧外患,他依然不急不躁,仿佛悲剧并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完全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连同叶臻与程堔合作,双方都会暗地里给对方下刀子一样。
当天平偏向了叶臻,蓝似景适时的指出,叶臻在窃取华诚的私密情报,将这种合作果断的切断。
叶臻现在突然明白了蓝似景的手段,他不过要维持华诚、金逸、天语三家之间的力量平衡,天平偏向任何一边,他就是及时的出手,阻止事态恶化。
就连他的出手,都那么的简单,有时候甚至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蓝似景究竟为何能做到如此呢?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说,最难懂的是人心,只要懂了人心,什么便都能懂。
想起蓝似景跟程堔的恩怨纠缠,也是这样。
如果蓝似景想要阻止程堔的计划,理应在一开始就能阻止,但他没有,一直看着事态的发展,完全无动于衷。
他在等,等程堔将他逼进最绝望的深渊。
是的,在针对天语的战斗中,蓝似景似乎真的被逼进了绝境。
天语业绩下滑,市场波动,广告撤退,亲人反目,种种的一切都在按着程堔的计划进行,每一项对蓝似景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于是,程堔以为时机成熟。
其实成熟的不是时机,而是双方做了结的氛围。
蓝似景是用一种彻底绝望中的义无反顾,告诉程堔,就算这样,他依然不会接受程堔。
这对程堔的打击才是致命的。
只有在这种场合,这种背景中的拒绝才更有说服力,更能让人绝望。
之所以任由事态的发展,或许就是为了这无情的拒绝,为了彻底断了程堔的妄想。是的,是彻底。
不到这种程度的决然,是没有办法让程堔的动摇的。
事到如今,三年水深火热的战斗,就这样完全没有征兆的结束了。
或许恩怨还在进行,但是仇恨也好,愤懑也好,似乎全都得到了释放和减压。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出了恶气,可每个人都没沾到便宜,都收到了因为复仇和挑起战斗而带来的损失。
从现在开始,似乎没有任何一方,还愿意商战打压,以解心头之气了。
想到这里,叶臻忍不住皱皱眉头,眼前这个看起来无辜无害,还有点娇柔气质的男人,究竟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叶臻走上前,近了才看到仰椅后滑落的毛毯。
蓝似景睡的似乎很熟,叶臻不忍心打扰,绕过仰椅捡起毛毯准备为蓝似景盖上。
就在这时,蓝似景微微睁开了眼前,蝴蝶一样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闪动、分离,露出宁静深邃的瞳。
看到叶臻,蓝似景有点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挥挥手,轻轻笑,“怎么,才一天不见,就想死我了?还偷偷来看我。”
叶臻拿着毯子的手,僵硬在空中。
刚刚想了蓝似景那么多的好,真是算他瞎眼,现在看来,蓝似景之所以无敌,根本就是因为至贱!
叶臻的手指用了用力,抓着毯子,猛然朝着蓝似景的脑袋盖去,将蓝似景的脑袋用力的包起来,闷的蓝似景呜呜的怪叫。
叶臻不解恨,攥起拳头,哈了两口气,用力敲了敲被他蒙住的脑袋,才算解了气,松开手。
蓝似景一动不动的蒙在毯子里,软软的身子,在毛毯上形成一个修长的凸起。
“喂,你装什么死!”叶臻看着一动不动的蓝似景,心里发火。
蓝似景还是没动。
“喂!”叶臻郁闷了。
蓝似景依然不动。
该不会?
叶臻狐疑着,将毯子一点点撤掉,在毯子撤掉的一瞬间,蓝似景翻翻白眼,吐吐舌头,做个鬼脸,“这得多大仇恨啊,一上来就谋杀。你以为杀人不偿命啊?”
叶臻气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他今天是有事请蓝似景帮忙,若太激化了,恐怕不好。
他们现在还算不上朋友吧,顶多就是仇二代,或许还会制造仇三代,这个不好说。看眼前的二人如此合不来,或许还真能仇仇代代相传。
见叶臻不说话,蓝似景整理了下毯子,问道:“找我什么事?”
是啊,叶臻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羽辰呢?”叶臻不好开口,换了话题。
“她逛街去了。”蓝似景扁扁嘴,“总感觉这女人三日不逛街,就感觉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程堔的事情……”
“嗯,已经结束了,彻底的结束了。”蓝似景轻笑,“费了不少力气。”
“谢天宇的事,谢谢你。”叶臻说。
“那件事跟我没有关系,他本来就是做金融的,做记者不合格。”蓝似景答。
“小西也很好,我今天还带他去看了我爸爸。”叶臻说。
蓝似景点头:“真没想到你们的爱情,竟然能开花。”
“你什么意思啊!你找茬是不是?”叶臻好像听得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要不是你们找茬,我跟她连娃都……”
叶臻有点说不下去了,心里堵得慌,异常的难受。
是啊,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他真的快要当爸爸了。
只是,这件事,似乎也怪不得别人,说到底,是他们之间信任太浅薄。
“呵。”蓝似景轻笑,“那个孩子原本就活不了。”
“你在说什么?”叶臻紧锁着眉头。
蓝似景答,“你都没有陪她去看过孕检吧?孩子没有胎心,就算什么都不发生,也很快就会自然流掉的,而你只是加快了这个过程。”
“这种事,你怎么知道?”叶臻没有办法不恼火,他这个当爹的不知道,蓝似景竟然知道!这究竟是讽刺,还是……
“你以为呢?”蓝似景轻笑,“阿文失踪的那天,给我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短信上说,小西的腹中的孩子没有发育,她不方便告诉小西,给她吃的安胎药,也只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保护母体不受损伤。”
说到这里,蓝似景冷笑,鄙视的看了叶臻一眼,“说到底,都是因为你太纵欲了!”
不对,不对。
叶臻的脑子暂时反应不过来。
“这不符合逻辑!”叶臻恍然大悟,“我记得小西说,那个名叫艾文的女人从来都不会主动联系你,怎么可能会告诉你这个?还有,之后的几个月里,小西的肚子明明都隆起来了。”
蓝似景鄙夷的瞪了叶臻一眼,无奈的叹气,“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可以让你们对这事释然的说法。”
“刚才都是假的?”叶臻疑惑。
“当然是假的!”蓝似景狠命的白了叶臻几眼,“你当我是神呢,什么都知道!我只是告诉你,纵欲伤身!”
“既然这样,就不要说的这么严肃,好不好?”叶臻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