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煦安静的立在房外,挺拔孤单,带着一种让人肃穆的沉稳,眸子依然淡漠冰冷,如水一样悠长缠绵。
记者已经撤了。
秋煦如果想动用手段的话,也是一个相当厉害的狠角色,只是他不显山不漏水,完全让人意料不到。
莫小西不想开门,或许无言以对。
沉默了片刻,莫小西还是打开了门,因为没有办法忍心让秋煦一个人孤单的站在外面。
打开门,莫小西便垂下头,转身回到房间。
秋煦顿了顿,大踏步迈进来,反手关了房门。
“你来这里做什么?”莫小西眉头紧锁,“你那么忙,那么多的事情……”说着就有点委屈,看起来全天下只有她是最碍事的。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的生活会这么窘迫。”秋煦一点也不坦率,“你是一个人长大的,很多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和坚持,我不想过多的干预你的生活。”
从某种意义上讲,秋煦是突然闯入莫小西生活的,所以,“我没有办法对一直很坚强的你,指手画脚,我一直觉得那样对你来说会是种侮辱。”
不全是因为如此,有些话,他不想说。
他今天还能以一个哥哥的身份,站在这里,就已经是自己尽过的最大的努力。
淡漠冷清如他,一定有一颗冰冷决然的心,没有温度,没有热量,只有彼此之间最清晰的距离和最冷冽的决然。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源自于一个错误,他想纠正这个错误,不想再错下去,对待这样假妹妹,他真的没有办法倾心相待。
舍弃这段尚未成型的情感,是他的选择。
可在冰冷的心,也有无可奈何的事情,无可奈何的人。
如果他今天不出现在这里,那么出现在这里将会是艾文。
所以,他来了。
“男人总是有办法,将毫无道理的事情,讲的头头是道。”莫小西苦笑,话里带着酸,“真难为你们这么为一个人的自尊着想。”
“我觉得这种心情,你应该能懂。”秋煦回答。
是的,莫小西能懂。
她一直都是这样践行着的。
每次做事,她都要瞻前顾后,想到所有人可能的反应,可能的态度,然后说出让对方最无法否决的话。
当初,她执意避开蓝似景,执着嫁给叶臻的时候,就是这样对待蓝似景和秋煦的好意的。
世事轮转真是讽刺啊,事情到了她的身上,她才觉得能够倾心相交,才是最难得的。
在乎一个人的话,需要表达出来,如果不表达,就不会让人明白。
莫小西垂下头,有些踟蹰,不清楚自己该如何表达这种心情,她一直都是这么个矛盾的存在,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哥,你回去吧,谢谢你替我着想。”莫小西只能这么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之前自己那些为他人考虑的事情,究竟有多蠢。话虽这么说,可好像已经晚了,我已经失去了很多美好的东西。”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怎么可以?”秋煦想带莫小西走,“这么缩在家里也不是办法,跟我去晴央吧。”
“不。”莫小西再一次执拗,“我还是留在这里。”
“我们是一家人。”说这话的时候,秋煦的心都跟着疼。
“哥,你不要管我了,你回去吧。”莫小西扭过头,不去看秋煦。
如果可以,她也想有个家,有个可以称之为一家人的人。
可是,她知道,秋家,她恐怕再也没有勇气进了。
“哥,我都看到了,你家里藏着别的女人吧?”莫小西苦笑,“我一直装作没看见,可实际我都知道,你每次都会在微波炉里留下饭,我知道,你不是留给我的,也不是留给你自己的。哥,我影响了你的生活吧,如果真心相爱的话,为什么不让她出来见见我呢?躲着我,算是什么事呢?说到底,我才是个外人吧?”
秋煦不愿跟莫小西解释。
是,他们才是外人,他也很想开诚布公,只是时机还没有成熟。
秋煦沉默了会儿,不否认也不承认,淡漠的如同夜晚的薄凉,找不到一丝可以让人慰藉的温度。
良久,他点头说好。
莫小西差一点再次落泪。
是的,他从不勉强她做什么,这种不勉强,刚好说明,他不在意。
这种陌生的距离,疏离的感觉,真的让她忍不住怀疑,他们之间真的存在某种特殊的关系吗?
“看来是我多事了。”秋煦的眼神终于闪动出了一丝凄凉和无奈,他叹口气,“我不能给你什么保证,甚至没有办法为你做什么。记者近期估计不会再上门了,你的生活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能靠你自己。别人都只是锦上添花。”
说到这里,秋煦有点悲伤,“或许,你已经失去了最在乎你的人,你好自为之吧。”说着,秋煦从口袋掏出个信用卡,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你是说,你是最在乎我的人吗?”莫小西冲着秋煦的背影大吼,“骗子!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你错了。”秋煦没有回头,只是垂着眼睛,保持着往外走的动作,僵持在门口,“我说的不是我。如果不够聪明的话,就不要擅自揣度人心,你最终会为自己的错误埋单。你适合被人保护着生活,不要再试图做一些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的事情了。”
这话,莫小西听得有点火大。
就跟她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她就是不聪明,可不聪明就只能坐等上天的裁决吗?
她有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吗?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够狠下心,去做一做伤害别人的事!
“我害了谁?”莫小西苦着脸,“我知道自己不聪明,你能明示吗?”
“我说了你会听吗?”秋煦微微蹙眉,“小西,事态不管朝哪个方向发展,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生活,撤出这阴谋的漩涡,不要再去渴求什么真相,不要再去纠结究竟为了为什么。”
“坐以待毙?”莫小西反问。
“如果我说的话伤害了你,我道歉。”秋煦终于转过身来,直视着莫小西,眼睛中不见了那些冰冷和疏离,取而代之的是闪动着的高光,美丽的有点不真实。
“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秋煦明说,“你越是想要问为什么,就越是无限的拉进这个阴谋。不是你不够好,不是你不够聪明,只是相较于整个事件所涉及到的人,你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凡人,去跟那些脚从来都没在大地上的人,争个什么劲?”
“这么说,真相你都知道?”莫小西很睿智的找出了秋煦话里隐藏的深意。
“话我只说到这里。”秋煦无奈,“好好生活,不要再追究了,不要让那些保护你的人,为了你的执拗而分神了,他真的已经做了很多了。有时候,撤出比前进更难,更需要勇气。”
秋煦已经说了够多,不想继续纠结了,直接一句话总结,“不要再执着于为什么了,如果我是你,我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秋煦说完,已经完全无意再逗留了,垂着头,大踏步离开,随手带上门。
莫小西怔怔的立在原地。她有点被秋煦的话搞的头大了。
她坐在沙发上,细细品味秋煦话里的意思。
秋煦没有理由害她,像他那么一个坦率、话语不多的人,今天这么长篇大论的是在告诉她什么吗?
让她不再执拗,不再执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事吗?
细细想想,秋煦的话句句在理。
是的,她不够聪明,并不是说她太笨,而是跟某些人斗智,实在不是对手。
斗不过的话,躲着估计是个好办法。
当不管再怎么挑拨,她都稳而不动的话,那些人是不是会失去折腾她的兴致?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入某些陷阱、漩涡,是因为她太焦躁了,太较真了,而且太天真了。
她的想法和做法完全能被人猜透,说白了,她太容易被利用了。
别人给她挖了一个又一个坑,她竟然一跳再跳!
当莫小西想通了,恨不得用力打自己几个嘴巴子。
秋煦从楼上走下来,昏黄的灯光还在微弱的照着这个破败的小区。
青梅园真的很老旧了,路面都开始变得崎岖不平,有些坑坑洼洼,老旧古朴的感觉在这个暗夜里,显得有些颓废。
秋煦沿着楼间过道朝小区外走,遥遥的便看见古树下,一个穿着灰白运动衫的男子倚树而立。
男子背靠着古树,一条腿弯曲踩在树干上,微微仰着头,似乎在数细密枝干里斑驳挥洒的月光。
秋煦没有加快脚步,还是按照原来的速度往前走。
听到脚步声,男子直起身,朝着秋煦打招呼,他挥挥手,脸上挂着清冽的笑容。
是蓝似景。
“这种处境下,你竟然还做这种事,不怕事态更糟糕吗?”秋煦微嗔。
蓝似景轻笑:“这种事,我不做,谁来做呢?这个世上,没有人肯疼她,如果我在撒手,她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记者们还会来吗?”想起刚才的事情,秋煦就有点惊心,在聚光灯下发生的,并不一定是荣耀。
“应该不会了。”蓝似景笑,“我用天语作赌注,应该没有人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