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楚星一没有客气，抽出桌前的椅子坐下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只要这些问题我能回答或者你可以知道，我就会给你答案。”燕平继续倒腾着茶碗，小小的一杯茶他喝了快半个时辰还没有喝完。
楚星一沉默了片刻，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这是楚星一最关心的问题，毕竟脑中的记忆是属于他自己的，他不想别人知道那别人就应该不知道，但是现在这个“常理”似乎要被打破了。
听到楚星一的话，燕平笑了笑，似乎早有预料“这是安晏下的决定，不过你不要对他有所怨恨，因为这是符合垂秘院的规定的。”
“你当时知道了你不应该知道的东西，谁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从模拟的阵法中获得某些信息。”
“虽然当时他们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是还是迟了，他们只来得及在你的那段记忆上胡乱地加了一层封印，要不然你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地就会重新想起那段记忆。”
“也正是因为如此，再加上你的背景，我就打算把你招入垂秘院核心，反正这段记忆你早晚都会想起，我也动不了你的人，干脆不如让你获得知晓这段记忆的资格。”
楚星一点点头，这和他这几个时辰推断出的猜测出入不大。
“既然你们能胡乱地封印记忆，那么自然也有稳妥长效封印记忆的方法，甚至还能修改、增加或者删除记忆，对吗？”
楚星一问出了他第二个问题。
燕平轻轻摇摇头“我们只能封印记忆，至于修改和增减记忆只能通过某些间接的手段去达到类似的效果，直接修改是不可能的，毕竟那是人最神秘的地方。”
“而且，现在是咱们。”
楚星一没有什么表示，他不知道燕平所说是真是假。
“所以，我当初到底知晓了什么才会被你们封印记忆？”
燕平喝完杯里最后一口茶，不知从哪里拿出个茶壶给自己倒茶“说说你对第九关的感受。”
“周围环境虽荒凉但却又富有生机，有数不清比我强大得多的存在在反抗着什么但却全都失败了，随后都被‘火球’消灭，我也是被‘清理’的对象，只不过用来对付我的‘火球’要远小于那些强大的存在。”
“这些强大的存在其中一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他的强大远超其他人，而且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甚至能够大范围地影响他人，虽然他最终也失败了。”
“‘火球’不是真正的火球，或许那‘光束‘也不是真正的光。”
燕平点点头“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
“在不知何时何地一群世间最顶尖的强者被某个无法描述的存在消灭了。”那么多的信息，楚星一却只能组合出这一段话。
燕平吹了吹茶汤“差不多，这就是当时的你不能知道的，不过现在可以知道了。”
“你是不是感觉阵法模拟的第九关十分的真实？”
楚星一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那第九关是一次真实事件，我们掌握了十分详细的资料但却无法通过阵法模拟出来，所以很多东西只是一种代表而已。”
“火球？光束？”楚星一问道。
燕平摇摇头“无可奉告。”
楚星一知道自己又遇到了自己现在不能知道的东西。
楚星一闭上眼，稍稍思索了一下“第三项测试的幻境中的翎舞是怎么回事？”
“她啊，你应该猜出了她是谁吧。”燕平微笑地看着楚星一说道。
“我是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幻境中，她可没有参加垂秘院的考试。”楚星一相信燕平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让我想想，某个曾经无比辉煌的家族现如今虽已衰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仍掌握着某些知识、传承…”
“自然也包括了某个专供后辈锻炼的历练之地。”
“不过这历练之地并不属于他们，在某一次的试炼中某些屏障被打破，原本不相关的东西凑在了一起。”
“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燕平盯着楚星一的眼睛。
虽然已经加以克制，但是楚星一的眼睛仍几乎不可察地眯了眯。
燕平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似乎知道楚星一在想什么，燕平笑了笑“我毕竟是垂秘院院长，某些事瞒不过我的。”
“其实吧，这是我为你开的后门，没想到你压根就没用上。”
按照燕平的解释，把空桐竹翎带入和楚星一同一个幻境会让楚星一更容易发现幻境和现实的不同，并以此更快地通关。
这个理由他勉强可以接受。
但是有些东西他不能接受。
“你放心，你无论做什么都牵扯不到她，这回我只是利用了她一次而已。”
“仅此一次。”
楚星一再次沉默下来，他知道自己根本察觉不到燕平的行动，一切承诺都只是空口说白话而已。
“最后一个问题，白浩。”楚星一觉得这件事的信息量非常之大。
听到这句话，燕平正在轻抚茶杯的手不由地顿了一下“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
“那件事是真的。”
楚星一抬起头看着燕平。
“啊…只有幻境的背景是真实的，幻境里面的事是虚构的，如果你仔细推敲就能发现漏洞百出。”
“说回这件事，聆义皇一百九十八年，垂秘院特级成员陆长久盗取妖族绝密资料，勾结魔族，犯下叛逆之罪。”
“但当时垂秘院手下所有特级成员的动向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这是垂秘院的内事，如果让别的部门去解决无异于把垂秘院的脸面往粪坑里放。”
“所以，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派出距离陆长久最近的二级成员白浩去解决这个问题，毕竟无论是在经验、实力还是装备上二级成员都不可能对特级成员造成威胁，这样就可以有理由地接近陆长久。”
“而且就算陆长久知道了我们的意图他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毕竟撕破脸皮受损最大的是我们，他知道我们不会轻易动手，而他也尚需要在妖族滞留一段时间。”
“我们不得不把赌注全部压在了一个二级成员身上。”
“真实的结果是什么？”这前面的事情和楚星一想的差不多，但是在第二项考试里楚星一对后面的事情进行了干预，因此现实可能和他知道的事情有些差异。
果不其然，听到楚星一的话，燕平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最后白浩既成功了也失败了。”
“白浩成功留下了陆长久的性命，没让他离开妖族大地半步，甚至陆长久最后都没走出安盘城的管辖范围。”
“但是我们最终没有找到与陆长久接头的魔族，哪怕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也没有发现那个魔族的踪迹，直到现在，用了二十年我们也没有发现那个魔族。”
“大概是早已回魔族大地了吧，毕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近些年关于这件事的搜捕也松了很多，毕竟这么丢人的事谁也不想长时间的持续下去。”
“我们不知道最终陆长久有没有将机密告诉魔族，一个死无对证，一个逃之夭夭。”
“后果呢？”楚星一问道。
“后果？”燕平笑了笑，但这笑中夹杂了某些复杂的意味，甚至燕平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让魔族知道了这些机密，妖族将要面临的虽算不上灭顶之灾但也会元气大伤，这是我上任以来犯过的唯一一次错误，这是垂秘院成立以来做得最丢人的一件事，陛下知道这件事之后震怒之下大幅削减了垂秘院十年的供给，让我们在那十年间不得不牺牲一部展现在外界的垂秘院的资源以供垂秘院核心的正常运行。”
“但对垂秘院最大的惩罚不是削减十年的供给，而是在那十年间陛下对垂秘院的信任度一度下跌到几乎为零的程度，只要稍微重要一些的事情都不会交给垂秘院来做，无数曾经被我们视作喽啰、垃圾的情报机构试图借机取代我们。”燕平脸上露出冷笑，楚星一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燕平。
“但那些垃圾终究是垃圾，在缺少各方面支持的情况下垂秘院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得了无数重要的情报，为妖族除去了不知多少难题，陛下看在这些功劳下对垂秘院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这些年对垂秘院的支持逐渐恢复正常。”
“但是还是不及当年啊，差得太多了。”燕平叹了口气。
“当然，我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十年备受排挤的艰难时期，无数为妖族而牺牲的优秀成员，包括快要被拖垮的外界垂秘院，要不是这样，展现在外界的垂秘院怎会混到如今这副田地，要知道哪怕当初仅仅是常人认知的垂秘院可也是和昊城大学、皇家学院齐名的学院！”
“同样，这二十年来我们也培养出数不清的优秀成员，现在垂秘院的资源虽远不如从前充沛，但是成员们的实力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有所超越！”
说道这里，燕平的脸上不由地露出自豪。
“但是…白浩的死是我的责任，哪怕当时我早出发那么一时半刻，白浩也不会…”燕平眼神黯淡下来，脸上露出自责。
突然，燕平笑了笑“不说这些伤心事了，话说你在这一项测试做得真的不错，陆长久和那魔族都永远的化为飞灰，只是白浩…”
燕平知道自己没权利说楚星一做得不好，因为这是他目前为止见到过最好的结果。
“那最理想的情况是什么？”楚星一好奇问道。
燕平耸耸肩“最理想？陆长久和魔族被活捉，白浩活了下来，但这是不可能的，白浩以区区凡人之躯换了御气境修行者的一条命已经是惊世之举，而活捉陆长久根本不可能，毕竟那是垂秘院的特级成员，他经过严格的训练，敌人最多只能得到一具尸体而已。”
“虽然实际上当初白浩并没有用到你想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但是他的做法仍开拓了我们的思路，可以说白浩对后世最大影响是建立了以元气和物理原理为基础的战斗方式，虽然这种方式如今仍不被大多数人认可，但是物理已经成为进入各大学院的必考科目，这就是进步。”
“所以，其实我挺看好你的，身上功夫不错，脑子也不赖，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探员。”
楚星一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当初杨菀斩掉一名御气境修行者，重伤若己境修行者在楚星一看来已经举世无双。
但白浩既没有杨菀绝世的武学功底，也没有得到其他修行者的帮助，虽然依靠了不少外力，但是陆长久同样不是普通的御气境。
“天妒英才。”楚星一叹了一口气。
“没错，天妒英才。”燕平也感叹了一下。
“白浩的故人，他们还在吗，我想去拜访一下。”楚星一问道。
听到楚星一的话燕平一愣“你还是二十年来第一个想要拜访他们的人，白浩当年在安盘城的同事们大多已经牺牲，毕竟那十年是最煎熬的阶段，剩下要么成为了垂秘院的高层要么签了保密协议退休还家。”
“张婉清现在应该是安盘城城主，在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张鉴就主动选择退出垂秘院，我也破格同意了，之后我也没有调查他的去向，不过张婉清是张鉴的小姑，张鉴大概还在安盘城吧，没准还有个一官半职。”
楚星一没想到张婉清和张鉴竟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访一下他们。”
“对了，问你个问题。”楚星一刚要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一个不那么重要的问题。
“说。”
“我为什么第一项测试排名第十三，我记得我出来的时间应该算是比较短的。”
听到这话，燕平抽了抽嘴角“没错，按时间排名的话你是第四名，但是你砸坏了我多少墙壁！那玩意虽然是阵法模拟出来的，但是修复那种精密阵法非常费劲的你知道吗！要不是你排名再低就进不了垂秘院我绝对给你最后一名！”
楚星一当作什么都没听见，拿起身份牌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