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皖默然。
贺予涵猝然抱紧了她,任凭纪皖挣扎都不肯松手:“皖皖,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别因为过去的事情吵架好不好?我以后都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真的,我知道你把公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那会儿也只是吓唬吓唬你,怎么可能真能下得了手把公司挤垮?你真忍心不要我吗?你看看我,你离开一个晚上我就受不了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他用下巴轻蹭着纪皖的脸庞,带来刚冒头的胡渣粗糙的触感。
纪皖的眼眶有些发热,喃喃的道:“你别这样……”
“我要这样,”贺予涵固执地说,“我认错,可我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你对我还是那样冷酷无情,我还是会这样做的,比起你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我宁可做个卑鄙的小人。”
“你!”纪皖气结。
“你骂我打我都行,”贺予涵在她耳畔放软了声调,“就是不许离家出走。”
“好了,你先松开我。”纪皖低声说。
“你答应原谅我了我才松开。”贺予涵不肯撒手。
纪皖沉下脸来:“你要我原谅,先从尊重我开始。”
这口气明显有了转圜的余地,贺予涵心头大喜,松开手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我要做事了,麻烦你出去吧,”纪皖淡淡地说。
“我在这里陪你。”贺予涵小心翼翼地说。
“你回去吧,上班时间不讨论私事,我们晚上再说吧。”纪皖坐了下来,随手打开了文件。
晚上再说就意味着晚上不会失踪,贺予涵终于松了一口气:“那我晚上来接你。”
纪皖不置可否,贺予涵怕她反悔,立刻倒退了几步,出门前不放心地再次确认:“晚上不许再乱跑了,等我。”
收敛了心神,纪皖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很多时候,忙碌是最好的忘情剂。
中午的时候她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简餐,等她回到办公室,手机上有一条微信,是贺予涵发过来的一条音频文件。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开来。
清亮的吉他声响了起来,旋律非常熟悉,就是那首《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这首曲子纪皖曾听过钢琴版和小提琴版,吉他版却和它们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格,少了几分悠扬,多了几分俏皮,贺予涵的技巧很是娴熟,乐曲流畅动听,仿佛每一个音符都是情人间的甜蜜絮语。
纪皖靠在椅子上听了一遍又一遍,闭上眼睛,贺予涵仿佛就在她眼前,执着地一遍遍在耳边追问:我和他谁的更好听?
那浓郁而热烈的感情,透过这音符,直撞入她的心扉,胸口深处不由自主地就随之柔软了起来,她有点想哭。
别再深究了,有时候,生活可能需要妥协,这世上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到十全十美呢?
如果彼此相爱,那就当是她为了爱情做一次让步吧。
既然不再纠结,工作效率就变得快多了,纪皖处理好手头的事情,把谈好的合同细节发送给了席衍下面负责橙子科技的江经理,这次的融资,所有事宜都是纪皖全权负责的,不过,这最后的合同总要让他们过目一下。
算了算时间,这将近一年的功夫,席衍在橙子科技投入的这五百万增值五倍,投资金额虽然小,但盈利率应该能够笑傲他其他的项目了吧。
合同发送过去以后,纪皖给江经理打了个电话,江经理很是热情:“合同收到了,刚好我们席总在,他说过来和你面谈,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吧。”
纪皖有些莫名其妙,席衍对这五百万的投资向来都不放在眼里,今天这是发了什么大兴,居然亲自过来谈合同。
正想着呢,外面热闹了起来,纪皖出去一看,席衍带了下午茶过来派送,公司里的人一人一袋小点心和咖啡,大家都喜笑颜开,一个劲儿地感谢席总,尤其是几个小姑娘,眼睛里都快笑出一朵花来了。
纪皖忍不住扶额,席衍真是四处散桃花,连自个儿公司都不放过。
一见纪皖,席衍便拎着一袋东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来,犒劳一下为公司腾飞添砖加瓦的纪经理。”
纪皖接过口袋,里面是一盒精美的马卡龙,外加一杯香浓的卡布奇诺。
席衍自来熟地坐在办公室的木沙发上,自然地舒展着手脚,只是没过两秒就皱起了眉头:“这沙发太硬了,我给你换一张舒服点的,下次累了还可以躺一躺。”
“别,”纪皖深怕他来真的,“我和你们不一样,不要那你们办公室的标准来要求我。”
席衍无奈地说:“你看你,这么省钱干什么?公司要发展总不能总是挤在这种破地方吧?来洽谈业务的一看到这门面就吓跑几个,以为你没实力,商场摆的就是派头。”
纪皖正色说:“我觉得挺好,我们靠实力说话,不需要那些夸夸其谈只看外表的合作者,这次李总过来就对我们的状态很满意。”
“好好好,你喜欢就行。”席衍投降。
“合同看了吗?有什么问题需要修改?”纪皖说到了正题。
“你拿主意就好,你办事我放心。”席衍浑不在意。
纪皖无语了:“那你过来干嘛?就为了给我们送下午茶?你家公司就这么闲?”
席衍忽然敛了笑容,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我来干什么你该知道,你和予涵昨晚怎么了?就算有天大的问题,你也不能一跑了之啊,你知道我们俩昨晚有多担心吗?”
纪皖愣住了,仔细一看席衍,他和从前一样拾掇得帅气而时尚,可眼睛里却布满了红血丝,好像也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你……你也找我了?”纪皖呐呐地说。
“废话,全市所有的大中旅馆和酒店我们都找遍了,你姥姥家、田蓁蓁那里都派人去守着,”席衍一想起昨晚没头苍蝇一样的状态就有点后怕,“甚至连医院和警局都去找了,深怕出了车祸,皖皖,如果予涵有什么做得不对的,那也是因为他太爱你了,别人不知道,我这些年看得一清二楚。”
纪皖苦笑了一声:“你这是来当说客吗?”
“不,不是说客,我是真的盼着你们俩能好,那种天长地久的好。”席衍心里苦涩,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隐秘的奢望永远沉在心底吧。
“好了,我知道了,”纪皖笑了笑,“谢谢你了,席大媒婆。”
席衍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纪皖。
这下轮到纪皖纳闷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怎么了?”
“昨天……是不是我告诉你的话让予涵漏了馅?”席衍艰难地问。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纸包不住火,他还以为他做的事真的能瞒天过海一辈子吗?”纪皖冷冷地说。
席衍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长吁了一口气:“皖皖,以后我和你说话都要留个心眼了,你这是在坑我啊。”
“难道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纪皖敏感地问。
“没有!”席衍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只是打个比方,没想到我阴沟里翻船,居然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套出话来,实在太有损我一世英名。我决定自罚自己一个星期的禁闭,向予涵谢罪!”
下班的时候,贺予涵来接她。上了车,两个人都有点沉默,一路回到了家里。
佣人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吃完了晚饭,纪皖在书房里看书上网,和田蓁蓁聊了一会儿天,不一会儿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她刚从书房走出去,就看见贺予涵靠在对面的墙上看她,那眼神黝黑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皖心一软,终于开口:“你还不睡吗?”
“睡了。”贺予涵的声音有些低哑。
纪皖点了点头,到了卫生间洗漱完毕,推开自己的卧室,想去拿个东西。
贺予涵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那五指用力,差点让她痛呼出声。
“皖皖,”贺予涵低声问,“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人都回来了,不原谅还能干什么?
纪皖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没有第二次。”
贺予涵怔了一下,心头狂喜:“我知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再犯。”
这话的逻辑好像有点问题,可还没等纪皖细想,贺予涵的手臂一下子收紧,纪皖被重重地撞入胸膛,瞬息之间,她的唇瓣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所在,两个人唇齿交缠,就连呼吸都被掠夺殆尽。
这样的热吻也不足以消磨这一天一夜的煎熬,贺予涵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到了主卧,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激情结束时,****的身体相拥在一起,毫无屏障。
这几天的疲惫一股脑儿涌了上来,贺予涵的怀抱温暖而宽厚,让人觉得可以安心依靠,困意袭来,纪皖有些迷糊了起来。
贺予涵却还没有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
“过两天就过新年了。”
“嗯。”
“要不要出去旅游?”
“陪姥姥。”
“你昨晚睡在哪里?”
“瑾彦那。”
手臂一僵,贺予涵有片刻的沉默。
“睡吧,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
怀里的人已经彻底地进入了梦乡,贺予涵低下头来,看着她宁静的睡颜,眼中一片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