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走出寝室,向左右两边张望。整层楼的走廊灯全部熄灭了,而且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很多垃圾,顶棚上掉下来的灯罩、从寝室里拖出来的脏被子、烂桌椅,还有一些污浊的血迹。现在是下午三点,天色微暗,走廊里黑咕隆咚,只有尽头的窗子明晃晃的,看起来让人汗毛直竖。
傻瓜,打手机啊!
我找到手机,拨了室友杨洋的电话,但打不通。随后我又试了试其他同学的电话,仍然打不通。没办法,我必须先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再来做决定。于是我大胆跨出寝室门,沿着楼梯向下走。当然,我没有忘记带上我的晾衣架。
整栋宿舍有六层楼,我住在三楼,当我向下来到二楼的时候,热血一下子冲上我的头顶。起码有五六头丧尸在这层楼徘徊着,他们走得非常缓慢,就像我室友早上洗脸刷牙再放慢十倍的样子。不过万幸的时,他们都在走廊深处,离楼梯起码有五十米的距离,以他们走路的速度,应该是不会威胁到我的安全的。所以我轻手轻脚的沿着楼梯继续向下走。
慢慢地走到一楼,我觉得非常失望,整个一楼黑咕隆咚的,而且宿舍的大门是锁住的。先要打开一个伸缩式栅栏门,再要打开一个木门。木门我相信自己一脚就能踹开,可栅栏门是金属的,锁得非常结实。真是讨厌。难道有人在丧尸危机爆发后逃进了宿舍?为了不让丧尸找到他而关闭了栅栏门?我检查了栅栏门上的锁,的确已经锁住了,而且更令我感到绝望的是,锁孔里有半截钥匙断在了里边。也就是说,这把锁是没法开了。
我抬起头,正好看见一张开锁的牛皮藓小广告。呵,真是莫大的讽刺,要不试试吧,我拨了电话,还是没打通。
对了!一楼的走廊尽头有一扇带窗户的门,那是宿舍大楼的侧门,同学们平时去食堂吃饭回来,就会从那道门进入。可当我向一楼的走廊尽头望去,整个走廊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我试着往黑暗里跑了一小段,渐渐快成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宿舍侧门就在我的眼前,可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用手推了推,侧门居然纹丝不动,毫无疑问,门外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抵住了它,而且阳光也无法照射进来了。
我转身往回走,路过宿舍管理员办公室。对了!大楼的钥匙都是由宿舍管理员保管的,如果我能找到他,至少找到那把钥匙,我就能打开宿舍大门了。我走向管理员办公室,门没锁,推门进去后,眼前是一个十平米的小房间,只见地上全是血迹,桌上摆着一个电磁炉,锅里是已经煮干了的方便面。看来他是在准备吃午饭时,成了丧尸的午饭。我翻了一遍房间,发现了一堆钥匙盘,可以看出每个钥匙盘对应一层楼,而每层楼起码有五十把钥匙。不过这些钥匙,没有一把是打开大门上那种十字锁的。
难不成,宿舍管理员就在刚才二楼的那群丧尸中间?可别让我再折回去了!我走出办公室,看着眼前的栅栏门,突然想到,能不能用晾衣杆撬开栅栏门的锁?我的晾衣杆这么结实,一定可以的。那个锁和门是一体的,我试着把晾衣杆伸进栅栏门与门框之间的缝隙里,然后“咔咔咔”地撬动它。我使了吃奶的劲儿,终于把门锁那个部位撬变形了。这让我看到了一线希望。我继续努力地撬它,并没有注意到已经有很多丧尸聚集在我的身后了。
“快啊,快啊,快开啊!”我一边撬门一边念叨着。只听“咔”的一声,栅栏门的锁终于被我撬开了。我连忙“哗啦啦”地拉开门,朝着第二道木门中间使劲一踹,只听一声巨响,木门的锁被我踹开了。废了这么大工夫,我终于可以从这悲催的宿舍楼里出去了。
可是,事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对很多事情我们都会想当然,觉得我付出了,就一定有回报,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
当我撬开宿舍大门时,却发现我的处境并没有好转,而且是变得更糟糕了,因为在大门开启的一瞬间,我看见的不是门外明媚的阳光和熟悉的景色,而是一群脸上流脓淌血的丧尸,黑压压地向我逼近。他们离我不到一米的距离,伸手就能抓住我的肩膀。而且拼命把脑袋向前伸,像饿狗一样不断地向我咬来,上下牙碰撞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毫无疑问,从我刚才还在撬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等在门口了,等待着我这个傻瓜把门撬开,自己送上门来。
我连忙后退两步,然后转身要逃,可正如我所说的,我在撬门的时候并不知道我的身后已经聚集了几头丧尸,他们的动作真是又慢又静。只见一只丧尸正张牙舞爪向我扑来。没有时间去想任何事情了,我几乎是本能地埋下身子,从他的双臂下滚了过去。当我正要起身时,又一只丧尸向坐在地上的我扑来。我擎起晾衣杆,对准他的下巴,“咔擦”一声,晾衣杆刺穿了他的下巴,刺进了他的脑袋里,我用力一拧,他的脑袋瞬间开了花,可是身体支撑不住,又马上朝我倒了下来。我往右侧一滚,躲过了和她亲密接触的机会,不幸的是,我正好滚到了一头丧尸的脚边,而他正要俯下身子抓我,没有时间思考,我继续滚动,把最后那一头丧尸绊倒在地。
虽然这一系列动作不好看,但我已经逃出了这群丧尸的包围。我面对丧尸站起身来,把晾衣杆档在胸前,数了数他们,门外和门内的加起来大概有二十多只,他们严严实实地堵在门口,慢慢地向我逼近,而我根本不可能用一根晾衣杆与他们对抗。好吧。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我一步两层台阶的爬上楼梯,很快到了二楼。走廊黑沉沉的,只有尽头的那扇窗户明晃晃的。我突然想到,既然一楼的侧门有一个大东西堵着,说不定我可以从二楼的侧窗跳下去,落在那个大东西上,这样总不至于摔断腿吧。我快速奔向二楼走廊的尽头,只见那扇明晃晃的窗户离我越来越近,终于,我打开了窗户,只见整个学校过去那种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不见了,除此以外,窗外的景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天色更暗一些——不!我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右边的操场上,有一架飞机在那里坠落了。没错,有一架大型客机在我们学校的操场上坠落了。
它像一只死去的小鸟,头部已经摔断,漏出身体里面的五颜六色的“内脏”,滚滚浓烟源源不断地从机身冒出来,一支机翼高高地翘起,像已经开启的铡刀。这架坠毁的飞机,难道就是我在睡梦听到的巨响。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毫无疑问,整件事情一定与这架飞机有关,可现在的问题是,我应该怎么过去呢?
我向楼下望去,原来堵在一楼的大东西不过是一堆建渣,我又往顶楼看了看,宿舍楼的顶楼一角被掀掉了一大块。以我浅薄的见识,我猜是那架飞机坠毁时,撞到了宿舍顶楼的一角,建渣坠落下来,刚好堵住了一楼侧门。这对我当然是有利的,因为我可以直接跳下去,落在那些建渣上,我就能逃出去了,而且这看起来只有两三米的高度。可是我仔细一看,在那些破烂的墙体中,一根根钢筋暴露了出来,像露出尖牙的大口。如果我跳下去,结果很可能是被那些钢筋刺得千疮百孔。
我听到丧尸追来了!于是立即转身向顶楼奔去,我来到顶楼,只见整个顶楼已经不是被掀掉一角这么简单,它几乎就要被整个掀掉了。我真佩服自己的睡眠深度,即使这么巨大的震动仍然无法吵醒我。在顶楼一角,两面承重墙孤零零地矗立着,楼层里划分房间的墙体,大都只剩半截高度,里面的陈设还保持着灾难发生前的影子,某些寝室的地面上隐约有一些血迹,但成型的尸骨却一个都没有。仔细想想,一架飞机即将坠落时,从宿舍楼顶部掠过,如果灾难发生时这层楼有人,那他一定是什么都不剩了。
我站到顶楼边缘,靠着那面孤零零的承重墙向下望去。唔!真高啊!从这里望下去正好是刚才被建渣堵住的那扇一楼侧门位的置。我突然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这个想法的萌生可能和我经常玩《战神》这款游戏有关。游戏的主人公奎托斯经常推倒一些雕像或巨型柱墙来充当自己的垫脚石或桥梁,而此刻,我身旁的这面墙已经摇摇欲坠了,或许它可以充当我的垫脚石,只要我把它推下去,把一楼的那堆建渣垫得更高,或帮我盖住那些要命的钢筋。我就能回到二楼,从二楼踩着那道我创造的斜坡逃出去。
我观察了一下墙根,已经出现明显的裂纹,或许用力推推就倒了。我用肩膀抵住墙面,两只手掌按上去,使劲往前推,可墙面却纹丝不动。好吧,一定是我用力的方法不对。于是我开始给自己喊号子,我一遍一遍地喊“一二三”,每喊道“三”时,我就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推,几轮下来,墙体已经开始有些动摇。我继续努力,“一二三”。
墙体倾斜,眼看就要倒了。这时五六头丧尸出现在我的身后,他们慢吞吞地向我逼近,还有更多丧尸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我知道他们的动作很慢,可挨不住一直往我这边过来呀。我知道,不管我能不能推倒这面墙,我都将面临一场丧尸大战,我将要对付好几十头丧尸,而我的武器只有我心爱的晾衣杆和地上乱七八糟的建筑垃圾。我加大了力度,希望立刻推倒这堵墙。在他们吃掉我之前。
经过我的不懈努力,这堵讨厌的墙终于倒了,它慢慢地向楼外倾斜,一切都按照我预想中的进行着。“咔!”墙体倒了一半又停住了,原来混凝土柱里的钢筋藕断丝连着。丧尸离我已经不到两米的距离。
“呃,没办法了。”我自言自语着,跳上了那堵悬在空中,与宿舍楼的外墙面成九十度夹角墙体。我的双脚刚刚落地,“吱!”连接的钢筋发出了尖利的声音,夹角缩小到七十度,形成了一个更陡的斜坡,我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墙体边沿滑了过去,就在我快要滑出墙体,坠落下去的时候,我抓住了一只裸露的钢筋。
“吱!”夹角缩小到了五十度。我在中学的时候学过,这叫杠杆原理,我讨厌杠杆原理。丧尸们已经到了边沿,他们并排在一起,奇怪地看着我这个挂在一面混凝土墙体上拼命挣扎的人。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可怜了,虽然我不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虽然我是个沉迷于游戏的宅男,胆小如鼠,没有前途,可是老天爷也没有必要这样对我啊。人们常说,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可是我不知道,上帝为我打开的那扇窗到底在哪里啊?
一扇窗!
此刻我的眼前两米远的地方,就有一扇开着的窗,那是五楼走廊尽头的窗户,平时一定有很多同学趴在这扇窗上给女友打电话,或一个人安静地享受一支香烟,而此刻,我从六楼的一面墙上挂下去,却刚好来到了它的跟前,没错,就是它,它就是上帝为我打开的那扇窗。
可是,我怎么才能够到那扇窗呢?记得我经常在学校操场玩一种健身器材,一米八的架子上并排着很多横杆,跳起来用双手抓住那些横杆,就能像长臂猿那样,从这头移动到那头。可现在我离那扇窗大约两米,而我挂住的这面墙体上,没有任何可以让我的手抓住的地方。我应该怎么过去呢?我伸手试了一下,根本够不到。
这时有几头丧尸开始跃跃欲试了,他们始终不肯放弃我这个猎物。一头丧尸一脚踏进了那面墙体。“吱!”夹角变成了三十度。丧尸立刻像我一样滑向了墙体边沿,可是,他却没能像我一样抓住某样东西,所以他嚎叫着坠了下去。
啊,我想到该怎么够着那扇窗户了,尽管这很难,可并非完全不可能。我现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连接墙体的哪几截钢筋能够给点力,我一直听说中国的建筑质量不好,希望这几截钢筋不要轻轻一弯就断掉,希望它们真的是我生命中的救命稻草。我冲着剩下的丧尸大喊:“嘿!我在这!来抓我啊!”
剩下的丧尸被我喊得跃跃欲试,冲着我呲牙咧嘴,还使劲地咬合着上下颚,我听到他们牙齿碰撞的声音,“哒哒哒”。
“嘿!你爷爷我在这!来吃我呀!你肯定会喜欢我的味道!快来快来!呼噜呼噜呼噜!”
几只丧尸忍不了了,即使墙体已经倾斜到了三十度,他们仍然一脚踏进来,然后立刻就像小朋友玩滑梯一样滑了下去。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要在这面倾斜的墙体上站稳脚跟,他们只是想抓住我,咬我一口,不管会不会从五楼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吱!”墙体与宿舍楼外墙的夹角又缩小了。
二十五度。
二十度。
十五度。
“嘣!”我听到清脆的声响,一根连接墙体的钢筋断了,“嘣!”接着是第二根。接着是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就像我小时候听到有钱人家的小孩连续弹古筝上的琴弦,“嘣嘣嘣嘣!”
“轰隆!”这面墙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载着那几头丧尸,一起坠落了下去,伴随着丧尸“嗷嗷”的嚎叫声,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再一次“轰隆“一声。
“十度。”我嘴里默念着,就在钢筋彻底断裂的一瞬间,我够着了五楼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
我用力爬进窗户里,让我惊奇的是,自从上大学以后,我能做的引体向上的个数再也没超过两个,而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儿,轻轻松松便从窗户爬进了五楼。我往楼下看了看,那堵墙体正好落在那堆建渣上面,盖住了那些危险的钢筋,搭成了一个斜坡。我想我现在可以从二楼走廊尽头的侧窗,沿着那个斜坡逃出去了。可是,我的晾衣杆呢?不见了。我想我得快点,毕竟这栋楼里还有丧尸。
很快我就赶到了二楼,途中遇到了一些丧尸,但我并没有和他们正面交锋,而是想方设法从他们身边绕过去,这并不困难,毕竟他们的移动速度很慢。我没有再回到一楼,那里明显有几只丧尸徘徊着。我爬出二楼的侧窗户,沿着斜坡出了学生宿舍。真想开一瓶啤酒庆祝一下。
我环顾四周,宿舍外空无一人。我向学校的操场走去。那架坠毁的飞机就在离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而地面上有许多破破烂烂的坑,大概是飞机砸出来的,浓烟还在飘荡,我感觉到滚滚热气向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