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锋没有再回酒店,再次收到他的电话已经是三个月后,听说他在家乡的小镇开了个小饭馆。
中秋节前,叶晴天请了两天的假,辗转火车汽车,在暴土扬长的马路对面,看见头发已经有点微长的边锋。
那个小镇很漂亮,落满乡土的石子路,百年老树林立街头,不紧不慢的行人。
边锋的小店就开在街角,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老朋友几个字就那样立在门边算是招牌。边锋给她打了水,洗手,洗好手,她懒懒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热气腾腾中边锋麻利的为她煮面。偶尔又风吹过,很惬意,她舒服的闭着眼睛。
边锋抬头,看着对面的女孩,正淘气的拿着树枝在逗蚂蚁。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乏美丽的姑娘,可是如此这般要强、隐忍、善良的姑娘,让人心生怜悯,从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是谁没过去呢。
“吃面了,别玩了”,
“边老板,你这面量可够足的,小心亏本啊!”,她嗅一嗅,
“闻着可真香”,“有大蒜没?”,
“有,等着,给你拿去”,他起身去找,
……
“你这吃相…”,
“关键你这面太好吃了,而且我也真饿了”,叶晴天不客气的打了个饱嗝。
因为太晚没有回去的汽车,那晚叶晴天霸占了小店仅有的一张单人床上,边锋则把椅子摆在一起,在上面将就睡了一晚。开始睡不着,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叶子,醒醒”,小镇的早晨有点冷,吃了烧饼和粥边锋送叶晴天等汽车。上车前他递给她一个饭盒,嘱咐她路上吃。到了县级市她买了车票上了车,打开饭盒,看见里面的拌饭,她眼睛很酸,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
昨夜,她和他提起他们刚认识那会,他们都来自乡下,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酒店的伙食饭有时候很差,他偶尔会用剩下的材料偷偷做成拌饭给她们改善伙食,
她觉得那是她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比后来流行的韩国拌饭不知道要美味多少倍。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千奇百怪的世界,付小娟,但愿他日你当真不会后悔,错失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深义重。
边锋送走了叶晴天,坐在床边,看着手里崭新的一叠钱,整整一万块,这是他收拾床铺在枕头下发现的。边锋觉得很沉,沉的他都抬不起手。
……
为了响应消防号召,酒店举行了如期的消防演习,演戏结束后,叶晴天组织自己楼层的人进行餐前大扫除,她一个个房间检查,检查快结束,才看见姗姗来迟的顾小楠,本想说什么,可看见她整个人像纸一样憔悴,她也就忍住了。
午餐的时候收到顾小楠的短信,说有话和她说,她看着短信,良久的回了个好。每个打算辞职的人都会发这么个短信给她,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过场还是要走的,替酒店象征性的挽留这是她的责任。
酒店的作息比其他行业都推后,下午两点是他们的中午,别人准备下班的时候,却是他们最忙的开始。
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她约了顾小楠在酒店顶楼的库房,管库房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人退休了,据说有个女儿已经工作,她出来做事既可以打发时间也可以贴补家用,人很亲切,总是一脸的真诚的笑。叶晴天喜欢和这个阿姨待在一起,阿姨话不多,喜欢摆弄花草,每次叶晴天喝醉了喜欢来这坐会,她洞察世事却从不过问,只是每次都会无奈的给她一杯蜂蜜水,叶晴天很贪恋这杯水,确切的说是贪恋那像母亲的味道和关怀,贪恋躲在阿姨身边的安心。
顾小楠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叶晴天,倚靠在窗边,一手摆弄着花叶子,一只手夹着烟,有点出神,有点落寞,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叶晴天。
“来了,坐”,她熄了烟,然后倒了杯水给她,
“等着急了吧”,顾小楠有些抱歉的问,
“没有”,她耸耸肩、微笑,
“想和你说说心里的秘密”,
“既是秘密,就收好”,叶晴天看着顾小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每个人都没法替代别人去经历各自的生活,所以无权干预或者品评别人的生活。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顾小楠说,
“小楠,….任何人都没资格看不起别人”,叶晴天定定的看着她。三天前,值晚班的顾小楠突然大出血,隐约间她已然知晓,叶晴天勒令其他人安心上班,她单独送她到医院。病例单的字迹分明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先兆性流产大出血,必须马上手术。叶晴天从医院回来已经凌晨,她放了顾小楠三天假。其实叶晴天不想知道别人的秘密,与其说是一种信任,同时也是一种负担,谁没点过去呢,既然过去了,何必揪着不放,让它过去就是。
顾小楠,无外乎又是一个痴情女与薄情郎的故事罢了。
“其实我一直未婚,当初我喜欢上他,有了他的孩子,他却不见了,我离开了家,和父母断了关系,住进了他父母家,现在孩子都三岁了,这期间他一直都没出现过。他父母待我很好,我们像一家人一样,只是这个家,他们缺少一个儿子,我少一个丈夫,还是缺少一个父亲。”,叶晴天,看着眼前的女孩,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谁没年轻过,谁没爱过,只是顾小楠的爱又点赌徒的味道,她用孩子赌,用与父母断绝关系赌,赌这个男人对她的怜悯。就像她说的,他的父母对她很好,他们真的像一家人一样生活着,可是她情感最终归宿并不会是他的父母,而是他不是吗?
“前不久他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女人,他告诉我,他对不起我,可是他不爱我,说不会拖累我,孩子归他,让我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可是我的幸福,我把所有的幸福都押在他身上了,他怎么能说的那么轻松,这些年算什么,算什么….”,顾小楠,双手掩着脸,一遍遍的重复着,她想寻找一个答案。
她的等待并没有换来她期许的结局。这场爱情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都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都是她的幻想,都是一场不真实的梦。现在她被生活一巴掌扇打回了原型,她心有不甘,她不想在自己编织的假象中醒了。
当年为爱离乡背井的她,胆怯了,临阵退缩了,其实这样的结局早就是意料之中,只是她一直自欺欺人罢了。她给自己的放纵找借口,她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她觉得寂寞,然后一夜春风就有前几天那场事故。
叶晴天等她哭完,递纸巾给她,她理解她可是却不想同情她,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不是吗?你爱别人,恰巧,不幸,他不爱你,这怪不得任何人,怨天尤人,自怨自艾,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顾小楠,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如何继续,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死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事没临到头上,都会想象着很可怕,可是真经历了,就不会在怕了,真的就不怕了,然后….会明白,错就是错了,没地买后悔药,你觉得生活给了你一记重重的耳光,可是你捂着脸,咬牙切齿的恨,恨不不能同样扇回去的,所以啊,小楠,你能做的就是,把他当大饼油条,咽下去,然后洗脸梳头,重新开始,也不过如此,非常庆幸,还来得及,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坚强,所以该干嘛干嘛去,日子总要过的,为了感情寻死腻活的不值得也让人看不起,这世界没谁都照样玩的转,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他不爱你,你也别爱他。爱的反面从来都不是恨或者死,是冷漠。我不想骗你说你以后,一定会在遇到一个多么多么爱你的人,但是如果你因此死了,我想我如果是那个男人也会觉得自己没选你是对的,那他不爱你这件偶然事件就变成必然事件了。一小楠,我想你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爱他,只是把爱他当习惯了。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有什么资格标榜自己爱别人呢!再说你还有孩子,我想你的孩子也不希望有一个如此落魄、无助、哭泣的母亲吧,如果你真的死了,对他们而言可是皆大欢喜的,你的儿子就真的成了他们的儿子,而你很快会被遗忘,被你的孩子遗忘,想想多可怕!”。叶晴天一口气说了很多,毫无条理,她说的轻松,可心里并不如表现的那么轻松,她习惯性紧张的时候习惯喝水、茶、咖啡,总之,她的水杯已经空了。她的手心有些潮湿,付小娟的事情让她知道,一个错误的决定很可能毁了一个人全部的生活,而一句善意的规劝也许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也说不定,在生与死之前,其他的事都不足挂齿。
“还有,你的秘密好好的放在肚子里,你放心,对当喇叭我一点兴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