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设宴只是走个过场,然而经之前的变故,众人明显察觉事态已经超出所料。大皇子穆子慈并不像表现的与世无争,加之云府的鼎力协助,太子穆子鸿可谓遇到了一个厉害的对手。
歌舞升平间,穆子鸿坐在上首,目光虽落在场内舞女窈窕的身@姿上,然而视线却不时飘向旁侧云府三人,见宴请的宾客不时来找花漪红、白鹤轩敬酒,面色愈发阴晴不定。
于是也遥遥举杯。
“不论阁下是谁,今后还要承蒙关照。”
有了之前的对话,白鹤轩也静坐不动,等待花漪红反击。
在众人的注视下,花漪红也举起了杯,淡然道。
“关照算不上,不过等入宫见了父王,一切自会知晓。”
“现在什么都未定,如此称呼阁下未免操之过急?”
花漪红拱了拱手。
“就算称呼不恰,父子亲情割舍不断,我早已认定家父是谁,而且也注定只有这样一个父亲。”
“好大的口气!”
穆子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扬手一摔,那白瓷杯已应声落地摔成了碎片。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却也没有露出异色,显然已是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而与之相反,花漪红却只是笑了笑,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比之暴戾跋扈的太子,谁更像皇子,一目了然。
白鹤轩不由佩服,同时愈发好奇夏雪篱究竟是说了什么,才让他有此翻天覆地的改变。哪知夏雪篱闻言却只是淡道。
“漪红生性敏感,我只是对他说已经看穿了他对梅馥的心思,希望他留在陈国,不要再出现在梅馥面前,他便被激将,表示会如我所愿。”
白鹤轩一时无语。
花漪红对梅馥的感情,他早已察觉,然而一个人沉默不语,另一个人糊涂迟钝,便也听之任之。只是……实在没有想到面的夏雪篱的无礼要求,他竟然会如此窝囊地答应。白鹤轩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但是……若是换成是自己呢?
一想到自从夏雪篱出现,梅馥便再也闭门不见,白鹤轩一时气闷,执起桌上的酒盏已是重重饮下。
宴席便在穆子鸿不时挑衅与花漪红见招拆超针锋相对的过程中逐渐推进,终于,几支歌舞后,穆子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几人言语中暗藏锋芒,一触即发,忽然,音乐一转,欢快热烈的乐声顷刻悠扬,前一秒钟还奔放活泼,下一秒已如月光下的潺潺流水,激得人心中一荡,似乎已经划开了圈圈涟漪。
穆子鸿眉目放松下来,冷声道。
“怎么回事?”
“太子勿怪!”
说话间,已是有一身着流光华服的男子走到场中央,他发上插着孔雀翎,额头与脖子、五指上皆挂满了各色宝石,明明是个男人,偏生打扮得风@骚至极,然而奇怪地却没有半分违和之感,再搭配他那阴邪不定,瑰丽华美的五官,整个人往那里一站,霎时一片璀璨,让人移不开眼。
来人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曲臂俯身一拜。
“商人颜笑见过太子。”
穆子鸿摊开双手遣走旁边随侍的侍女,大笑。
“原来是你这小子,说,又有什么花样?”
颜笑神秘一笑。
“自然是好花样!”
见他如此,穆子鸿心情不免好起来。
“好,若是好东西,本宫重重有赏!”
“谢太子。”
颜笑躬身往后退了两步,转继侧身朝后击掌两下。
悠扬的乐声瞬间低沉,而顷刻间,大殿中的烛火也霎时熄灭,众人正不知其所,却见一队侍女从左右鱼贯而出,她们轻纱覆面,衣着单薄,手提着的八角灯笼把曲线勾勒得十分诱人,可大家还来不及品味,耳边忽地出现一曲笛声,婉转缠@绵,似梦如诗,再往大殿中间看时,一个轿辇已是缓缓落地,紫纱飘摇,金铃摇曳,依稀有美横卧榻上,虽看不清颜色,然光凭颜笑刚刚那番重工渲染,均已勾得人心底难耐。
穆子鸿咽了一下口水。
“这,这就是你要献给本太子的礼物?”
“诚然是要献给太子,不过太子知道颜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一万金铢!”
四下哗然,不说这颜笑狮子大张嘴贪得无厌,如此微妙场合公然做这等见不得人的无良生意,更是惹得人纷纷侧目。可纵是如此,却还是忍不住对轿辇中的女子好奇,到底是如何倾城的姿容,才能让他开出这等天价?!
而身价被翻倍了的梅馥也各种无语,进来时,她被人摆好造型封住穴位,完全不能动不能说话。此刻,虽隔着纱帐,但看到四下各种探寻的目光朝自己投射来,还是感到十分不自在。她视线飞快在殿中穿梭,不无意外看到了盛装出席的白鹤轩与花漪红,而他们的身后——
梅馥见那斗篷人无意往这边抬了抬头,却很快地转过脸去,不由心中一疼。就算蒙着脸,那个身形化成灰她都认得,不是夏雪篱还是谁?眼下见他反应如此冷淡,种种猜测更是在内心蔓延开来。他怎会如此冷漠,难不成阿芙假扮自己已经成功骗得了他的注意?梅馥心中苦楚至极,不由又是伤心又是绝望……
而上首的太子穆子鸿听到报价,眉头微皱。
“你这价格有些离谱,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颜笑神色玩味。
“值不值,太子过目便知!”
说完,从身边侍女手中接过一盏灯笼,亲自弯腰轻轻拉起了一侧的纱帘。
灯下美人,飘渺似仙,而那浓烈美艳的五官,在额间红玉点缀下,更是多了一层凡情,真是曼妙不可方物! ;
一时间,梅馥只觉得自己曝光在众目之下,惊艳、贪恋、痴慕种种复杂视线交汇过来,如一道强光,逼得她几欲睁不开眼,特别是上首的穆子鸿,看自己的眼神,好似她没有穿衣服!梅馥觉得恶心至极,注意到花漪红已是震惊地微微起身,被旁边的白鹤轩一把拉下,梅馥更是羞窘,天知道穿得如此清凉勾人暧@昧出现在熟人面前到底有多尴尬!!!
梅馥干脆闭起眼睛,却还是巴巴地期待着夏雪篱的反应,忽然下巴一痛,她愤怒地睁开双眼,却是被颜笑用扇角挑起。
“卿卿若是砸了我的生意,小心我翻脸无情不怜香惜玉。”
忽略过她恨恨的眼神,颜笑已飞快地抽走扇子。
“太子,如何?”
“这……怎么……那是梅馥,不是那个女人!”
白鹤轩也大惊失色,他拉下花漪红,有些恼怒地看向身边的夏雪篱,斗篷掩盖住了他的脸,也遮住了他的表情,然而见他双手拢袖,一派自若,不由气急。
“阿馥怎会在那里?夏雪篱,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注意到他的话,夏雪篱不由冷笑出声。
“我们?白鹤轩,请你注意措辞!”
被他这样一抢白,白鹤轩一时语塞,而身边的花漪红却早已控制不住!
“若国舅心不在梅馥身上,也请和她说清楚,她是个实心眼的女子,已经不得再被人伤害!”
这句话说得诚意之至,可内容却十分不动听。白鹤轩有些意外地看向花漪红,再见夏雪篱丝毫没有怒色,内心更是复杂。
阿馥,这就是你一心苦等的男子?真的值得吗?
也好,今日就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于是也别过脸去,小心地看向殿中。
颜笑不愧是奸商中的奸商,只虚虚捞起纱帘一角便又匆匆放下,可只是那惊鸿一瞥,穆子鸿却已是被迷得神魂颠倒。
顾不得在重臣面前失仪,穆子鸿面露迷醉,从上首跌跌撞撞下来。
“美人虽好,不过不亲自确定一下,怎能知是真美人还是假美人?”
听闻此言,梅馥一阵恶心。而宴上众臣见自己未来的君上,当今太子竟如此荒唐,更是颜色各异。
颜笑摇了摇手中的鹅毛团扇,挡住他欲扑上来的身体。
“别急,美人自是真美人,我颜笑以后还要做生意,怎会轻易砸掉自己的招牌?大家都是爽快人,怎么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穆子鸿早已被勾得****难耐,特别是见那美人含恨带嗔的眼神,更是撩@拨得他欲火大动,当下也不含糊。
“好,速带美人到后殿,等本宫宴后慢慢享用,来人,还不快把金铢呈上来!”
如此荒唐一掷千金,众大臣情绪各异,议论纷纷,有几个不怕死的当场劝谏,都被太子拖下去杖责。
眼见太子府的人就要朝自己逼过来,梅馥心内大急,都到了这个时候,夏雪篱怎么还没有反应?就算是把自己当成阿芙,也断不可能如此无情吧?
毕竟之前因为自己,他还放了箐儿一命;而有过救命之恩的阿芙,梅馥怎么想也不明白他此刻的反应,盯着夏雪篱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期许渐渐变成了迷茫与失落。
“慢着,我出一万五千金铢!”
见夏雪篱不闻不问,花漪红终于沉不住气,站出来与穆子鸿相争。
他刚从座上站起,四下惊座,显然难以置信眼前淡然超脱的大皇子也和太子是一个德行!
见有人摇头,白鹤轩如何不懂,却也没有阻止,不由也庆幸祖父云鼎侯不在现场,否则在梅馥与皇子形象之间,一定毅然决然地否定花漪红选择。
颜笑视线在花漪红脸上转了转,笑得惬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有人出价高过太子,刚才那个交易便不能作数了!”
“你说什么?!”
穆子鸿额上青筋鼓起,周身怒火滔滔,周围人见状,大气都不敢出。颜笑却似乎不怕,只继续摇了摇扇,道:
“公平买卖,价高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