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的秋天凉得很快,刚到十月,便已经要穿外套才能抵挡秋风。
陈凡早早起了床,给医院的母亲和姐姐送完了早餐,又重新写了一个大大的门面转让,贴在了店铺的醒目位置。
古玩界讲究一个口碑,父亲出事以后,以前那些熟客和老主顾,早就不来光顾了,这陈凡也理解,店主都被人坑死了,谁还敢来你这买东西?
至于一些闲散的游客,偶尔买几个批量进回来的工艺品,根本就不够养活店面的。
今天去送饭的时候,医院那边已经一催再催,让他也决定了,带货的转让费只要不赔本就行,能出来钱他就出手,先解燃眉之急啊!
世道虽然不好,但是陈凡也不相信自己这么倒霉,古玩街这么个门面,非得要砸在自己手里。
把门面转让的牌子贴好,隔壁几个店铺的店面也跟着陆续开了门,街道两边也出现了一些没有店面的小摊小贩。
这条街只要不搞什么精神文明城市建设,城管还是来得比较少,所以小商贩们也喜欢来卖些手工艺品,或者假古董什么的,赚个糊口的饭钱。
没过一会儿,陈凡的店子门口,就来了个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扎着个马尾辫,还背着一个学生书包,面前摊了一张黑色的布,上面七零八落的摆放着一些东西,看来今天是要借陈凡店门口这贵宝地了。
都不是容易的人,要不是想吃口饭,谁还乐意刮风下雨的出来练摊,所以只要人家不挡道自己店门口,陈凡一般很少会让别人让开。
小姑娘间或吆喝着什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话,听得陈凡哑然失笑,这姑娘一看就是今天才来练摊的,古玩街又不是小卖部,怎么这么吆喝呢?
不过他也没心思去纠正别人,昨天晚上眼睛的透视,只是稍微闪现了那么几十秒,这让陈凡心里很不解。
正把店铺里的东西,一个一个轮着试验,看看自己能不能看穿,门口忽然响起了吵杂的声音,不远处有人大声喊道:“城管来啦!城管来啦!”
一条街的小贩顿时作鸟兽散,躲闪不及的人,被城管抓了个正着,又哭又闹,还有哀求着城管放他一马的。
一时间,几里长的古玩街鸡飞狗跳。
陈凡店子门口的小姑娘看着不远处吆五喝六,开着皮卡的城管们威武雄壮的样子,都快要吓蒙了,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躲都忘记躲一下了。
“姑娘,进来躲躲吧!”
陈凡赶紧放下了手中的一个木雕工艺品,出了门一把把姑娘面前的东西扒拉到了怀里,扯着姑娘进了店里。
“谢谢……谢谢哥哥。”
进了店门,小姑娘这才回过神来,嘴里不断的道着谢。
“不用,不用。”陈凡笑着摇了摇头,问道:“要喝水吗?”
“不麻烦哥哥了。”
小姑娘模样长得相当俊俏,只是因为惊吓脸上还红扑扑的,嘴里喘着粗气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还在扭头,看着街上的城管死命的在往皮卡上拉东西,脸上一阵后怕的神情。
“这么小就没读书了?”
陈凡给小姑娘倒了杯水,主动扯了个话题,分散了姑娘的注意力,他可真怕这一幕,一下把小姑娘心中明亮的社会变得黑暗。
“在读大一……谢谢哥哥。”小姑娘嘴巴很甜,咕噜喝了口水道:“今天学校不上课,我就出来摆一下摊试试,算是锻炼锻炼。”
“哦。”陈凡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上刚才抱进来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笑道:“你数数看,有没有少,怕刚才不小心有漏掉。”
“没关系。”
小姑娘爽朗的一笑,把被子还给了陈凡,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反正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是暑假的时候,我去爷爷家玩,在爷爷老家找到的,爷爷说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些什么了,我一想,反正也要扔了,还不如带过来卖下,反正我想摆摊也没钱进货。”
小姑娘的健谈让陈凡心里一阵乐呵,看不出来,这小孩还挺有自己的想法。
“哥哥,你这古玩店生意好吗?我也可想自己做生意了。”
小姑娘一脸羡慕的看了看陈凡的店铺,忽然道:“您看,今天摊我也摆不成了,要不我全部盘给您,您想出多少钱就出多少钱。”
陈凡心里一个咯噔——呵,这姑娘还真是快搞推销的料。
说实在,要自己手头宽裕一点,花个几百块钱收了这堆东西,倒是放在店里也可以卖,但是如今店子在转让,手头穷得跟个榆木疙瘩一样,陈凡也没了这个心思。
“哥哥是个好人,随便给点钱就行,几十一百的我也不嫌弃。”小姑娘看陈凡犹豫,怕他是被价格吓住,嘴里乐呵呵的解释道。
“不是钱的问题……”
陈凡低头看了看地上摊着的那一堆东西,有几串绿色的珠子,不过从颜色上看就知道是玻璃串成的,还有两个老式的茶油灯,甚至还有一个红军长征时候的水壶——看来这姑娘还真把家里不要的家当,都给搬过来了。
“是看不上吗?”
小姑娘嘿嘿一笑,也不生气,自顾自把皱在一起的黑布摊平,嘴里嘟囔道:“我也知道这些不是古董,您要是看不上,我也不勉强。”
“不是,主要是我店都要转让了。”陈凡指了指门外,示意自己的店铺已经贴出来转让了。
“那我不为难哥哥。”
小姑娘很开朗,继续收拾着她那一包破铜烂铁,嘴里道:“虽然没有做成生意,但是认识了一个好人,也算今天收获。”
“那就是真不好意……”
陈凡刚想说什么,忽然眼前一亮……
“嗯?”
正当姑娘那手里把黑布的角扯平的时候,那边上露出了一块本来被黑布盖住的白色东西,上面布满了一层灰色的雾气,和昨天陈凡摔那陶瓷马的时候,看到的那种形状,一模一样。
“这是……”
陈凡弯腰把那东西捡了起来,这才发现,一堆玻璃珠子当中,夹杂着一个奶白色的玉佩。
这东西上面居然缠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只是比昨天陶瓷马打烂以后,散发出来的雾气要淡上几分。
“嘿嘿,是个玉佩,我问我爷爷,他说是年轻的时候破四旧,从什么什么走资派的家里挖出来的东西。”
小姑娘看出来陈凡变化,心里颇有一丝得意,似乎因为有人对自己这堆东西感兴趣很是自豪。
陈凡点了点头,凑近看了一眼,玉佩上刻着几个俊美飘逸的字——勤,慎,清,忍。
下面还有个米粒大的落款,写得龙飞凤舞的,一时间陈凡还没认出来这到底是两个什么字。
家里以前有个对古玩痴迷的父亲,陈凡倒是也道听途说了一些玉的知识。
玉这东西,几乎是全世界最按品种区分价钱的东西了,而且品种又相当繁杂,按外行来看,最值钱的自然是和田玉。
但是其实和田玉按颜色,出产,品相又也分很多种,和田当地的精品当属羊脂玉。
古玩界还有个说法是叫:“一克羊脂百克金”。说的就是这个玉的值钱程度。
但偏偏又有一句:玉出昆仑贱如石,说的是玉出了昆仑山,连石头的价格都比不上。
不过陈凡不要说把玩,连见都很少见到过各种好玉。
所以对于手里这块刻了四个字的玉佩,到底是比金子贵,还是比石头便宜,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不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这品种,也不知道到底值多少钱,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它身上,会有昨天陶瓷马腹中的那种雾气。
“子冈?”陈凡拿近看了看,终于把那个落款给认了出来,心里嘀咕道:“子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