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一触即发的气氛,李春秋感觉到了。他向身后扫了一眼,看到那些卫兵个个一副吓傻了的样子,很生气地说:“我和刘队长商量军务,你们站在这儿干什么?都给我滚远点。”
那些卫兵好像得到了****一样,立刻退到远处。
转过脸来,李春秋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思维,他的脸色也恢复到了正常人的脸色。他说:“刘队长,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小鬼子的确是让人给我带来了一封信,还给我列出了三条道,还分成了什么上中下策。”说了这几句话,他的心反而镇静下来了,他把球踢给了刘人杰,“不知刘队长希望我走那条道?”
话是这么说了,他心里却很明白,第一条道和第二条道都不符合特遣队的利益,刘人杰肯定是要让他选择第三条道,留在大荒洼,与特遣队并肩作战。他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如果刘人杰这么说了,他就会很痛快的答应下来。到时候走不走,怎么走,还不都是他李春秋说了算?现在没必要和刘人杰闹翻了。
刘人杰说:“李旅长,我认真分析了一下,认为走第二条道是比较好的。”
李春秋和吴克志都愣了,他们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春秋竟然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什么?你是劝我离开大荒洼?”
刘人杰说:“对。离开大荒洼。”
李春秋疑惑地看着刘人杰:“为什么?”
刘人杰说:“第一条道我想李旅长是不会走的。因为那是一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李春秋直点头:“对对对,我李某人说什么也不会去当汉奸。”
刘人杰说:“我们八路军特遣队当然是希望李旅长能留在大荒洼与我们并肩作战,一起抗击日寇。但是,这条道并不好走。目前正值冬季,大荒洼里缺吃少穿,保安旅不比我们特遣队,你们人员众多,给养就很难解决。古语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士兵们连饭都吃不饱,怎么打仗?一旦军心涣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从长远计,我认为李旅长率部离开大荒洼,是最合适的。”
李春秋愣怔了半天,才说:“想不到,想不到啊,我李春秋一向自以为聪明,处处打小算盘,想不到刘队长竟然大人大量,时时处处为我着想。李某真是愧疚难当啊!”
刘人杰很诚恳地说:“李旅长不必自责,你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为了你个人的一己之利,而是为了保全保安旅这支抗日的队伍。”他特意把“抗日的队伍”这几个字加重了语气,李春秋的眉毛轻轻地跳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一点尴尬。李春秋说:“刘队长,走第二条路也是无奈之举,不过,请你放心,我李某人绝不会与日本鬼子合作,我暂时不打他们,也只是为了能够有一个休整的机会,等我缓过气来,一定会找机会狠狠地打小鬼子。”说到这儿,李春秋又说,“我们一走,鬼子恐怕就会专心对付你们,你们的日子更难了。”
刘人杰说:“这一点你放心,大荒洼这么大,到处都是藏身之处,我们的人又少,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李春秋率领保安旅离开了大荒洼,曹谷信良立刻向坂田作了汇报。曹谷信良建议对大荒洼一带进行一次扫荡,把八路军特遣队彻底地消灭掉。坂田摇了摇头,他说:“不,特遣队只有不到一百人,进了大荒洼,就像鱼儿进了大海一样,是很难找到的。我们可以不去管它,现在急需要做的是搞一个强化治安运动,趁着八路军第三支队主力不在的机会,在各个村庄都建立我们的组织。”
曹谷信良说:“八路军的清水泊根据地现在只有一个特务团,咱们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它消灭掉?”
坂田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目前以他们的兵力还不足以把特务团吃掉,于是,他给秋山静太郎打电话,请求把他的两个派出去作战的大队调回来,趁着八路军三支队主力在胶东作战,把三支队的根据地拔掉。秋山静太郎听了坂田的话,想了想,说:“仅凭你一个联队,再加上一个警备团,根本不能把八路军的一个团吃掉,最多也就是把他们赶跑。我们也应该学一学人家八路军,他们从不就不争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以消灭有生力量为目标。所以,扫荡清水泊,占领那个地方意义并不大,关键是要消灭他们的主力部队。这样吧,我让驻惠民和张店的皇军部队各派出一部分,协助你搞一个突然袭击,要确保把第三支队的特务团一口吃掉。”
坂田喜出望外,挂了电话,他立刻让人叫来狩野,三个人一起研究突袭清水泊的事情。经过一番商议,他们决定集中全部兵力,对清水泊来一次突然袭击。为此,坂田让曹谷信良把驻守在英庄据点的日军只留下一个小分队,其余的全部参加突袭清水泊的战斗。郑奠基的警备团分别在县城和三里庄各留下一个排,其余的全部集中起来。
这一天,英方儒吃过早饭,到了祠堂,这里也是日军驻英庄的司令部,每天曹谷信良和张立言都会来这儿,可是这一天,只有一个日军的分队长在这儿。日军的一个分队,就是一个班。曹谷信良在这儿的时候,分队长这个级别的根本就不能到堂屋里来。这一天一个分队长坐在了堂屋里。这让英方儒感到很奇怪。这个分队长英方儒认识,叫竹田。英方儒问“竹田太君,今天曹谷太君怎么没来啊?”
竹田支吾了一下,说:“曹谷太君有事到县城去了。”
英方儒从竹田支支吾吾的样子看出来,这里边一定有什么事情。会是什么事情呢?本来,曹谷信良是经常要回县城向坂田汇报工作的。可是即便是曹谷信良不在,加藤小队张也应该在这儿,怎么会轮到竹田这个分队长呢?再说,今天,不仅曹谷信良没有来,加藤没有来,连张立言也没来,他就觉得很奇怪了。他本想再问一问,又怕引起竹田的怀疑。闲聊了一会儿,他就找了一个借口,走出了祠堂,来到了李有财的酒坊。李有财一见英方儒来了,热情地打招呼。英方儒跟着李有财进了里间,李有财的老婆赵兰秀打了招呼,便赶紧去泡茶,英方儒坐下来,低声对李有财说:“有财,今天大叔想麻烦你个事儿。”
李有财一见英方儒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肯定是什么大事儿,他的神情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他紧忙问:“大叔,啥事儿?”
英方儒说:“刚才我到祠堂去,没见着曹谷,也没见到加藤,张立言也没去。只有分队长竹田在那儿。这件事我觉得挺奇怪。”
李有财不解地说:“这有啥奇怪的?他们不是经常不到祠堂去吗?说不定他们在小炮楼里呢。”
英方儒说:“他仨中任何一个人不到祠堂都很正常,可是他仨同时不见了,这就不正常了。”
李有财琢磨了一下英方儒的话,觉得有道理。只是他不明白,这件事跟英方儒又有什么关系。他想了想,说:“大叔,这跟咱们也没啥关系啊?”他本来是想说“这跟您也没啥关系”,临出口的时候,把“您”改成了“咱们”。
英方儒说:“咋跟咱们没关系?”
李玉财还是不明白,他说:“有啥关系呢?”
这个时候,赵兰秀搭腔了,她白了李有财一眼,说:“你先别急着插嘴,让大叔把话说完。”
英方儒说:“前一阵子,保安旅被困在了荒洼里,一天晚上,胖娃曾经回过家。这事儿你知道吧?”
李有财赶紧点头说:“知道知道,芦花跟我们说过了。”
英方儒点上烟,抽了一口,慢吞吞地说:“后来,保安旅从大荒洼里撤出去了,今天,他们都不在,我觉得是不是他们去打保安旅了?”
李有财和赵兰秀都吓了一跳,英方儒的孙子、他们的女婿胖娃现在就在保安旅当兵,如果鬼子去打保安旅,那可会有麻烦,他们到并不是担心保安旅,他们担心的是胖娃。
李有财神色慌张地问:“大叔,咋办?”
英方儒说:“本来我想到炮楼里去看看那里的鬼子兵少了没有,可是上次因为杀狗的事,曹谷和张立言已经怀疑我了。我不能去,我想请你回三里庄看一看,警备团的人是不是少了很多?如果只留下很少的人,那就是他们都去打保安旅了。”
李有财说:“大叔,我这就回庄里去看看。”
英方儒说:“不要慌里慌张的,免得引起人家的怀疑。”
英方儒虽然与李有财是亲家,他也没敢把自己与八路有联系的事说出来,因为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
三里庄离着英庄只有三里路,李有财很快就回来了。他从家里拿了一坛子好酒,来到祠堂,站岗的日本兵都认识他。见他拿着一坛子酒,就知道他是给长官送酒来了。也没盘问他,他推开堂屋的门,见英方儒正和竹田在那儿喝茶,他走进去,先是冲着竹田弯了弯腰,说了一声:“太君。”
竹田也认识这个酒坊的老板,他看到李有财手里捧着一坛子酒,就眉开眼笑地说:“李老板,你的,拿来了好酒?”
李有财说:“太君,刚才大叔到我的酒坊,要拿一坛子好酒,说要与竹田太君好好喝一杯。我在家里存着一坛子好酒,就回家拿来,请太君和大叔尝尝。”
竹田高兴地竖起大拇指:“你的,良民大大的,皇军的朋友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