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俊雄往远处看了看,问:“您怎么知道他们一定是进了那个村子呢?这条小路好像很长,远处好像也有村庄。”
曹谷信良说:“加藤君,我用望远镜看过了,这条小路是很长,但是,小路两边的村庄却很少,下一个村庄离这一个村庄足足有七八里,刚才我们来到他们伏击运粮车队的地方,我就用望远镜四处看过,那个时候他们就不见了踪影。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们还不可能跑到十几路以外的村子里去。所以,我推测,他们肯定是去了这个村子隐蔽起来了。”
加藤俊雄说:“阁下,松尾在遭到伏击以后,放回了那只信鸽,等那只信鸽飞到英庄,我们再出发。我们赶到伏击地点的时候,他们应该能够跑出十几里路了。”
曹谷信良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摇了摇头,说:“不,你看到了吗?这条小路可不是那条大路,马车几乎无法通行。你看,车辙都在两边的麦茬子上。各家的麦地之间都有一条田埂隔开,满载粮食的马车遇到田埂几乎就很难过得去。你看,很多田埂他们都得用锨铲一下,所以,他们走不快。我敢断定,他们一定是去了就近的这个小村庄。”
曹谷信良问了一下那几个警备团的士兵,知道前边那个村子,叫小王庄,只有几十户人家,一百多口人。
四五里路,很快就到了。
天正晌午,人们正在家里歇晌。街上没有人。在村西头,一个妇女正在门洞里洗衣裳。她听见脚步声,一抬头,看见在耀眼的阳光下,一群黄乎乎的人影子,再一细看,是鬼子兵。她急忙站起来,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喊着:“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这个小村子只有一条很短的东西街,曹谷信良一挥手,鬼子兵和警备团的士兵很快就把住了村子的几个出入口。
这个时候,小王庄的保长手里拿着一面日本膏药旗,从家里跑出来。曹谷信良并不认识这个人,他手扶军刀,问:“你的,什么的干活?”
“太君,我是这村的保长王三奎啊。”王三奎说着话,弯了弯腰,接着说,“不知道太君这大晌午的来村里有啥事儿?”
曹谷信良说:“王保长,你的,皇军的朋友的,大大的。”
王三奎说:“是啊,是啊,我一直是效忠皇军的。”
“那么,你说,八路军把粮食藏到哪儿去了?”
王三奎吓得一哆嗦,这么热的天,他却浑身直冒冷汗。好在反正天很热,站在正午毒辣辣的阳光下,他早就满头大汗,别人也看不出是热汗还是冷汗。王三奎虽然很快就镇静下来了,但是他刚才的那一哆嗦却没有逃过曹谷信良的眼睛。
王三奎说:“太君,您真会开玩笑,咱们这么小小的一个村子,只有这么几十户人家,八路军还敢来这儿藏粮食?他们不敢,也藏不住。”
曹谷信良心里的火直往上撞。本来,他自己觉得修养很好,他很善于在中国人面前做出一副亲善的样子。可今天,在连续遭到特遣队的戏耍之后,尤其是他的一个班的士兵被八路军给消灭了,他的耐心已经没有了。他把军刀往外抽出了半截,恶狠狠地盯着王三奎:“你的,撒谎的不要。”
王三奎心里很害怕,可他知道,害怕也不行,越害怕,越麻烦。他满脸堆起笑,说:“太君,我真的不敢撒谎,八路军真的没有来。这么小的一个村子,有点响动,全村就都知道。我真的没有听见八路军来。”
“可是,运粮车的车辙就是在你们村子的西边不见了。这怎么说?”
王三奎知道坏事了。可他只能装糊涂,他一拍胸脯,说:“太君,您想,这个小村子里往哪儿去藏运粮车呢?”
曹谷信良眼珠子骨碌一转,向四下里看了看。对加藤俊雄说了一声:“搜!”
鬼子兵和警备团就分散开了,挨家挨户地搜。
就这么个小村子,很快就翻了个底朝天。不要说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就连马车也没有搜到。
曹谷信良傻了眼,那些马车难道飞了不成?
他带着人出了村,又来到了村北边的那条小道上,仔细一看,他发现了问题。马车的车辙是沿着这条小道继续向东了。只是这些马车印很浅,又是压在麦茬上,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马车怎么会突然变轻了呢?难道他们半路上把粮食卸下来了?他们哪有那么多人呢?
他稍一思索,立刻做出了决定。他让加藤俊雄带着部分人沿着马车的车辙继续往东追。他带一部分人往回走。
曹谷信良顺着原路往回走,走出不远,就发现了很深的车辙。他弯下腰仔细一看,在那条小道上,马车肯定停留了一段时间,骡、马、牛和驴的蹄子印明显比别处多,虽然有人打扫过,仔细看还是很清楚的。而且小道两旁的地里还有很多人的脚印。他敢肯定,粮食就是在这儿卸下了车。可他们把粮食弄哪儿去了呢?他四处一打量,看见不远处有一条排碱沟。他立刻向排碱沟走去。走进沟里,他看见了更多的脚印。他明白了,八路军把粮食从这条排碱沟偷偷地运走了。那些空马车当然会很轻很快地继续向东走下去。可他不明白的是,特遣队加上周生水的人也就只有五六十人,沟底里只有脚印,没有独轮小推车的车辙印,几百麻袋小麦他们是怎么运走的呢?可他很清楚。现在再想去追回那些粮食是不可能的了。
他恨的咬牙切齿,八路军特遣队竟然把自己这个陆军大学毕业的职业军官给耍了,像猫戏老鼠一样的给耍了。他要报复,可他就像老虎啃天,无处下嘴。他从沟里走上来,站在沟沿上,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小王庄,又看见更远一些的零零落落的村子。他忽然明白了。
他集合队伍,要重回小王庄。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那些马车从东边沿着小道过来了。只是上边没有了装麦子的麻袋,而是坐着日军和警备团的士兵。
曹谷信良带着队伍迎上去,很快他们就在小王庄村北相遇了。加藤俊雄向他汇报说,这些马车都在小王庄东边的一条大沟里,这些马车夫都被绑起来了。他问过了,这些马车夫说,八路军截下粮食以后,就在半道上卸了车,从小王庄村西边的排碱沟里扛走了。然后几个人押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到小王庄东边,让他们把车赶到沟里去,又把他们给捆起来。
曹谷信良铁青着脸,听加藤俊雄说完。然后他把一个马车夫叫到近前,问道:“你看见有很多八路?”
“太君,是的,很多八路,足足有好几百人。”
“他们都穿着军装?”
马车夫摇了摇头,说:“不,他们都没穿军装,都穿的是老百姓衣裳。”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八路呢?”
“太君,不是八路军,谁这么大胆?敢抢皇军的粮食?”
曹谷信良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不,不,他们不是八路。”
马车夫哆嗦了一下,说:“不是八路,那是啥?”
曹谷信良还是一字一顿地说:“他们都是你们当地的老百姓。”说完,他狠狠地盯着那个马车夫。
马车夫吓得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了。
曹谷信良问:“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
马车夫吓得一边摇头一边说:“没有,没有。”
曹谷信良没有再说什么。他冲着那些马车夫问:“你们当中,有小王庄的吗?”
人们都摇头。一个马车夫大着胆子说:“太君,小王庄这么小,全村连一辆马车都没有。”
曹谷信良用手一指小王庄东边的那个村子,又问:“有大王庄的吗?”
一个马车夫说:“太君,我是大王庄的。”
曹谷信良走到他面前,问:“那些运粮食的人中有你们村的人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曹谷信良唰的抽出了军刀,那把刀闪着寒光,划出了一道弧线。
站在他面前的马车夫吓得一闭眼,可军刀并没有砍在他的身上。而是砍向了刚才那个马车夫。一刀挥出,一颗头颅就离开了脖子,血向上喷出去。
大王庄的那个马车夫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曹谷信良嘴角露出了冷笑。他拿出一块雪白的布,擦抹着刀上的鲜血,问跪在地上的马车夫:“你的,说,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那个马车夫跪在地上,吓得浑身直哆嗦,嘴也直哆嗦。曹谷信良相信,这个人已经崩溃了,他会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想要知道的情况说出来的。可那个车夫哆嗦了半天,最后说出来的话却是:“太君,我真的一个也不认识。”
曹谷信良眼睛里再次掠过杀机,嘴角的那一丝冷笑也消失了,他把那块白布往大王庄的马车夫身上轻轻地一扔,就在那块白布慢慢地飘落的时候,他的军刀再次挥出。
一连砍杀了两个车夫,其他人都吓傻了。那些警备团士兵也都觉得不寒而栗,他们虽然当过老缺,大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可转眼之间杀死两人,并且都是一刀砍下脑袋,这也太残忍了。
加藤俊雄一挥手中的手枪,喊道:“再不说,统统死了死了的。”
鬼子兵们把手中的三八大盖端起来,刺刀闪着寒光,向那些车夫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