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粮队出发了,从各村征集了21辆马车,押粮队有日军一个班和警备团的一个排。带队的是日军坂田联队加藤小队的副队长松尾。
临出发前,曹谷信良对松尾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小心。从英庄到县城虽然只有八十多里路,但是沿途村庄稀少,路两旁有很多大树和一蓬蓬的荆条,那都是能埋伏下人的。尤其在半路上还有一个桓公台,那更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八路军从县城救走周生水的家眷时,就曾在桓公台打死了六名追击的皇军士兵。所以,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松尾“哈衣、哈衣”的答应着,可他的心里并不在乎。几个土八路和土匪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吗?大日本皇军自从进入中国以来,简直是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上百万装备精良的国民党正规部队都望风披靡,这些土八路和土匪有什么了不起。英冬雨两枪打死了两个皇军哨兵,而且都是一枪爆头,他承认这枪法不错。可是,八路军特遣队里不就只有一个英冬雨吗?再说,他那是偷袭,两个皇军哨兵站在那儿,几乎就像活靶子。如果是站在那儿不动的话,他的这一个班里的每个士兵几乎都能一枪命中。如果八路军真来劫粮,那就好了,他可以给死去的那两名皇军士兵报仇,更是为皇军雪耻。他甚至在心里盼着八路军来劫粮,到时候他要把那些土八路打个落花流水。至于那些老缺,他更不放在眼里。警备团不就是老缺改编的吗?那次和皇军一起去围剿周生水,枪声一响,警备团士兵就都吓得屁滚尿流,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想到这儿,他扭头看了看走在他身后的那些警备团士兵,嘴角露出一丝嘲笑,这些胆小鬼跟着一点用都没有。本来他想对曹谷信良说只让他带领一个班的皇军就足够了,可他怕曹谷信良会训斥他,说他大意,才没说出来。
运粮队一离开英庄,他就在路上左顾右盼,他盼着八路军特遣队赶快出现。
早上从英庄出发,天黑以前就可以到达县城。他还真怕八路军不会出现。
已经走出了二十多里路了,不要说八路军,路上几乎连个行人都没有。毒辣辣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士兵们的上衣都已经湿透了。赶车的人喊出来的吆喝声,也干巴巴的,粘糊糊的,一点力气也没有。那些拉车的牲口也都淌着汗,慢腾腾地走着,对赶车人的吆喝不理不睬。警备团的士兵都已经把上衣的扣子敞开,有的歪戴着帽子,还有的干脆拿着帽子扇风。步枪都松松垮垮地斜背着。就连那个排长也是这样,虽然没有像他的手下那样把上衣的所有扣子都解开,也解开了三个扣子,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松尾看了看,皇军士兵和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都热得满头大汗,衣服也都湿透了。但是,每个人的衣扣都扣得严严的,帽子也戴得正正当当的。松尾鄙夷地看了看那个姓张的排长,想训斥他几句,却又住了口。他懒得跟这些人说话。他只知道这个排长姓张,根本就不记得他的名字。临出发的时候,好像曹谷信良告诉过他,可他没往心里记。
又走了大约有五里路,松尾忽然觉得那空气有点异样,他大小战斗经过了十几次,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刚要提醒大家注意。可是已经晚了,一声枪响,不,不是一声枪响,而是两声枪响,只是这两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发出的。走在最前边的两名日军士兵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就一头栽倒在地。
枪是从左前方打过来的,枪声一响,车队立刻就炸了窝。那些拉车的牛马骡有的吓得往前飞奔,有的原地乱转,有的一下子原地趴倒,有的一下子蹿到了路旁的沟里去车翻粮撒。那些车把式们扔下鞭子,趴在地上,有的趴在地上双手抱头,有的撅起屁股往马车底下钻。警备团的那些人,走在车左边的,有的趴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有的赶紧往马车的右边爬。马车右边的也都趴在了地上,只不过他们手中的枪却在胡乱的响着。只有日军士兵立刻进行了反击,车左边的立刻卧倒,向左前方射击。车右边的立刻以粮车做掩体进行还击。日军虽然仓促应战,但是却一点也不慌乱。
开头的那两枪,是英冬雨和马虎剩打的,他们两个人的枪一响,大伙立刻开始射击。特遣队队员都曾经是特务团中的好枪手,马虎剩带来的那些人也是老缺队伍中的好手。一开始,他们就占了绝对优势。鬼子的火力完全被压制住了。车队左边的鬼子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虽然他们也趴在地上还击,但是很快就死伤过半,就连松尾也被打伤了。
那些警备团士兵人数比较多,但是他们也只是乱放枪。张排长还算一个比较有胆识的人,但是,他心里根本就没想和八路军作对。前一阵子,刘人杰安排周生水手下能说会道的人,利用晚上偷偷去三里庄,和警备团的人取得联系,他们约定,互相不向对方开枪。他手下的这些人中,有大部分人都和特遣队联系过。这些人在来的路上,早就在心里想好了,如果遇到八路军来劫粮,他们就朝天胡乱打枪,绝不朝八路军开枪。
警备团中也有一少部分人恶性不改,执意和特遣队作对。在押运粮食的这一个排中,也有一些这样的人。他们虽然也趴在了地上,但是他们却和那些鬼子一样,向着前方开枪。因为刘人杰曾经嘱咐过特遣队队员,不要打警备团的人。因为他知道,如果特遣队一向警备团开枪,警备团的人就会怀疑特遣队不守信约,那就等于把他们推向了鬼子一边。
在传达这个命令的时候,马虎剩觉得不妥,他问:“刘队长,如果警备团的人还击呢?我们不打他们,他们要是打我们呢?我们也不还击吗?”
刘人杰说:“这种情况我考虑了。由于张立言和曹小三都执迷不悟,甘心当汉奸。我们还不能做通所有警备团士兵的工作,他们当中,肯定有人为虎作伥。但是,我们也不能开枪打死或打伤他们。大家想一想,如果我们打死或者打伤他们,在混战中,其他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会认为是我们不守信用。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就由冬雨来做。”
战斗打响以后,大部分警备团士兵遵守承诺,但一部分士兵却向特遣队开枪。英冬雨在第一枪打死了一名鬼子以后。他就监视着那些警备团士兵。一个警备团士兵趴在地上,瞄准一颗大树后的特遣队队员,可是他的枪还没响,冬雨的枪已经响了。这一枪打在了他的帽子上,吓得他把枪一扔,再也不敢抬头了。就这样,英冬雨的枪不断响着,每一声枪响,都打掉或者打穿一名警备团士兵的帽子。
车队右边的鬼子仗着马车和装满粮食的麻袋作掩护,仍在拼死抵抗。就在这时候,突然从右边的沟沿上的荆条后面和树后面,伸出了十几支枪口,这是刘人杰和马启亮带领特遣队的一部分人。他们早就埋伏好了,这个时候突然一起开了火。在车队右边的五个鬼子,立刻就被打死了三个,另外两个鬼子也被打倒在地。
特遣队大喊着“缴枪不杀”冲上去,那几个负了伤还在抵抗的鬼子都被打死了。警备团的士兵都双手举起了枪。那些被英冬雨打飞了或者打穿了帽子的人,早就吓得扔了枪,这时候又不敢再去拿枪,只得举起双手。
刘人杰让马启亮带人打扫战场,让英冬雨负责把那些车把式召集起来,想办法把那些翻到沟里的车弄上来,让马虎剩命令警备团的士兵集合起来。他亲自给警备团士兵做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向他们宣传了抗日统一战线政策,让他们多做对国家、对民族有益的事情,不要当汉奸。最后他说:“警备团的弟兄们,摆在你们面前的有几条路,一个是幡然醒悟,参加到抗日队伍中来,我们热烈欢迎。二是不想继续当兵的,可以回家。还有一条就是还想留在警备团,我们也不勉强,只要你今后不向我们中国人开枪,我们就绝不向你们开枪。当然,可能也有人想走这三条路之外的道路,那就是继续与八路军为敌,甘心当汉奸的人。对这样的人,今天我们只是给了你们一点警告,如果今后再继续为恶的话,那么我不客气的告诉你,那颗子弹就不会再打在你的帽子上了,而是直接打穿你的脑袋。”
那些被打掉帽子或者打穿帽子的人都低下了头。
张排长和五名士兵要求参加八路军,刘人杰把他们安排到英冬雨的组里,还让张排长当了副组长。
其他的人都表示要回家种地,刘人杰让他们把枪留下,就放他们走了。马虎剩凑到刘人杰跟前说:“刘队长,这些人中恐怕还有一些是要回到警备团的,你怎么把他们放走了?”
刘人杰说:“我们说出的话,就一定要算数。他们回去,也有好处,他们会把我们的政策带回去的。我想,他们不可能再敢和我们做对了。如果真要是屡教不改的话,下次就让你和冬雨打穿他们的脑袋。”
特遣队和车把式们一起把运粮车赶走,他们要把这些粮食再绕道运回大荒洼,一部分特遣队留作军粮,一部分偷偷地发给群众。翻到沟里的三辆大车,只有一辆还能用,另外两辆损坏了。大家想把那两辆车上的粮食卸下来,再分散装到其他车上去,可刘人杰不同意。他说,这儿离英庄只有不到三十里,敌人有汽车和摩托,很快可能就会赶来。一刻也不能耽误,必须迅速转移。这两车粮食点上火烧掉。冬雨舍不得,刘人杰对他说:“冬雨,烧掉这些粮食,我也很心疼,可是,我们那些大车上都装的满满的,再装上这些势必会影响我们撤退的速度。再说,时间也不允许我们重新卸车、装车。不烧掉,这些粮食就会落到敌人手中。”最后,他拍着冬雨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这就是战争,战争中的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常理去想的,这是很无奈的事情。以后你会慢慢地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