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英冬雨和特遣队员们在清水泊进行紧张集训的时候,大荒洼的日军和警备团在经过一番精心准备以后,分兵两路向周生水和陈三耀发动了进攻。
曹谷信良这次突然行动是出人意料的。
作为这次行动的最直接目标的周生水就没有料到。本来,在刘人杰救出周生水的家眷以后,周生水料到日军会报复,刘人杰又冒着风险亲自警告他。周生水加强了岗哨,把暗哨放出去很远,并告诫手下,任何人不能擅自行动,随时做好战斗和转移的准备。他也通知在英庄的暗线,随时与英秋原取得联系,及时将获得的情报送进大荒洼。很快就从英庄传来了消息,日军和警备团果然开到了英庄,但是没有布置向大荒洼进攻,而是忙着建立伪政权。英秋原还从郑奠基的手下人口中探听到了更准确的消息,短期内日军不会向大荒洼进攻。日本人打算等春暖花开以后,在九水河桥头修建碉堡,在几个重要的村子修建据点,封锁住大荒洼的出路。还说,日军并没有把周生水和陈三耀这两股人马放在眼里,他们害怕的是八路军。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严防八路军的渗透和进攻。周生水仔细分析了一番,觉得这个消息是准确的。并且他觉得这不可能是敌人搞的缓兵之计。这么些年来,他对英秋原很信任。他知道英秋原和郑奠基的关系也很不错,英秋原从郑奠基的亲信那儿探听到的消息是不会假的。
他虽然对日本人不把他放在眼里感到气愤,但是却也暗自庆幸。他知道日军的战斗力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所无法比拟的。他觉得日军急于建立区公所和各村的伪组织,正好给了他喘息的时间,等到过了年,八路军第三支队就会开过来了。那时候他和八路军互相配合,日军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他却不敢大意,仍然让马虎剩关小峰督促检查暗哨,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陈三耀更没有料到日本鬼子会这么快就向大荒洼进攻,尤其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向他陈三耀进攻。周生水和日本人有血债,虽然他听说在桓公台伏击日军的并不是周生水的人,可这事儿毕竟是因周生水而起。日本人如果要报复的话,必然要找周生水。再说,他只有几十个人,日本人也不会看在眼里。他的这些想法,与他得到的情报一致。他想,日本人把八路军作为首要的对手,连周生水都可以暂时撒手不管,对他陈三耀,就更不会动手了。再说,他一直暗中与郑奠基有联系,他让郑奠基对他有一个盼头,那就是他正在考虑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投靠郑奠基。如果日军真要想对他采取什么行动的话,郑奠基一定会阻止的。即便阻止不了,也一定会提前给他透信的。所以,刘人杰让人给他捎信,让他要做好转移的准备,他嘴里答应了,其实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曹谷信良突然发动对大荒洼的进攻,对周生水和陈三耀来说,只是出乎他们的意料。而对于郑奠基来说,不仅是出乎意料,他简直是觉得被曹谷信良耍弄了。
当初从县城出发的时候,本来说的是要消灭周生水和陈三耀这两股人马。他安排人悄悄地给陈三耀送了信,让他悄悄地转移。他没有给周生水送信,他还在大荒洼当老缺的时候,就和周生水尿不到一个壶里。他想借着日本人之手,除掉周生水。日本人不会永远在这儿待下去的,等日本人一走,整个大荒洼就成了他郑奠基的天下。可是到了大荒洼了,曹谷信良突然改变了计划。说什么要迅速建立区公所和各村的组织,要严防八路军进入大荒洼。他虽然对曹谷信良事先没有和他商量,很不高兴,但是他还是能够接受的。可这一次,曹谷信良太欺负人了,不仅仅是轻视他这个警备团长,而是简直在拿他当做一个傻瓜。他知道英秋原和周生水、陈三耀都有来往,这在他们三股老缺中,是公开的。也就是说,英秋原是他们三家老缺的公共眼线和联络人。他故意把曹谷信良暂时不会进攻的消息说给他的那几个手下,他知道,英秋原一定会从他的手下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并且会很快的传递给周生水和陈三耀。
可他没想到,就在他在三里庄惦记着李有财的老婆赵兰秀的时候,曹谷信良却突然对英秋原下了手。
曹谷信良从来到英庄的第一天,就看出来,这个酒馆老板和郑奠基的关系很不一般,他留心一观察,就发现了问题。很快他又打听到,英秋原就是三股老缺在英庄的联络人和眼线。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崭新的行动计划。以前他对郑奠基说的并不是假话,他知道,在大荒洼,周生水和陈三耀占据了地利,他们地形熟,大荒洼又是无边无际的,想要剿灭他们是很难的。所以才打算先把大荒洼的出入口给封锁起来,切断八路军和他们的联系。把老缺困在荒洼里,然后再慢慢地想办法把他们消灭。可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有了英秋原,他就可以利用老缺们的这个眼线,给自己带路。这可是天赐良机啊,既然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以轻易地消灭周生水和陈三耀,何必再等下去呢?
这一天吃过午饭,他来到了枣园酒馆。他把手下的人留在了酒馆门口,自己慢慢地踱进去。英秋原急忙把他迎进去,给他沏茶。曹谷信良很和蔼地笑着,让英秋原坐下来,陪他说说话。英秋原这么些年来周旋于好几股老缺之间,他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他从曹谷信良走进门的那个时候,就知道今天曹谷信良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找他。虽然曹谷信良是一个人来的,进来的时候,脸上也是堆着笑,好像很轻松的样子,好像是吃过早饭闲逛逛进来似的,可是他的脚步出卖了他。一个心里有事的人,尤其是心里装着一件很重要的事的人,他的脸上虽然可以装出灿烂的笑容,可他的脚步却不是轻松的,每一步都是沉重的,或者是迟疑的,也或者是慎重的。英秋原自己心里很清楚,曹谷信良今天来肯定与老缺的事有关。但是他不露声色,殷勤而又小心地伺候着。一听曹谷信良让他坐下来陪着说说话。他的心里立刻像揣了一只兔子,那颗心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可他毕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很清楚地知道,遇上事情,越是慌乱越容易坏事。他信奉的是这样一句话,叫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横下一条心,很镇静地坐下来。
曹谷信良似乎看透了英秋原的心思,他端起茶碗,却没有喝。他看着英秋原,说:“英掌柜,你是个明白人,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
英秋原不说话,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曹谷信良。
曹谷信良心想,这个看上去胆小怯懦甚至有点猥琐的庄稼人,怕是不好对付。不过,他有信心,对付中国人,他有的是手段。他笑了笑,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英秋原心里已经猜到他要说啥了,可他只能装糊涂,他问:“太君,您看您这是咋说的?有啥事要我干,您尽管吩咐就是。”
“好,英掌柜是个爽快人。我想请你领着我们去消灭周生水和陈三耀。”曹谷信良说。
虽然早就料到了曹谷信良今天肯定是为了周生水他们,才找自己谈话,可英秋原还是有点吃惊。原来,他想曹谷信良可能会向他打听周生水和陈三耀的一些情况。这些,他早有准备,他可以真真假假的说一些。可他没想到,曹谷信良是让他带路去进攻周生水和陈三耀。他琢磨着该怎么回答。
曹谷信良好像并不着急,他很有耐心地等着。这个时候,他居然很有情致地用茶碗盖轻轻打了打飘在茶碗中的茶末,然后抿了一口。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英秋原,好像一只猫在看自己爪子下瑟瑟发抖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