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财来到英方儒家的时候,英方儒已经从酒馆回来了,正等着他。
英方儒家就在自家的油坊后面,虽然独立成院,但是有一个小角门通往前院的油坊。这一晚上呼呼隆隆的,油坊的伙计也醒了。这个伙计是外乡人,他虽然知道一定是出了啥事,可他不敢问。英方儒从酒馆回来的时候,到前院把他叫起来,让他穿好衣服,等候差遣。
他听见李有财叫门,便立刻去开了门。李有财急冲冲地走进堂屋,见英方儒父子俩正在抽着烟。他一进门,英方儒就问:“咋样了?”
李有财说:“大叔,芦花让冬雨给截下来了。我让她娘俩先到酒坊里去了。这不,赶紧来您这儿商量下一步咋办?”
英全安瞪大了眼,好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问:“把人给截下来了?”
李有财“嗯”了一声。拿眼睛去瞅英方儒。
英方儒抽着旱烟,没说话。
李有财心里又不托底儿了,他焦急地看着英方儒,等着英方儒说话。
英方儒终于说话了。他慢吞吞地说:“能把人截回来,这当然是好事。可是,惹恼了马虎剩,接下来的事儿恐怕就难办了。”
李有财一听英方儒这么说,心里扑腾扑腾直跳,那心眼看就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了。他着急地说:“这可咋办呢?这可咋办呢?”
英方儒又抽起了旱烟,过了好大一会儿,他见李有财在那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看把李有财为难的差不多了,他又开口说话了。他说:“这样吧,我看这事儿,还是让秋原去走一趟吧。”
听了这句话,李有财大吃一惊,他瞪大眼睛:“咋回事?大叔,您从秋原那儿回来之前,没让他去吗?”
英方儒看了李有财一眼,那目光里透出一种信息,那是嫌他不懂事儿。李有财赶紧住了口。
英方儒说:“有财啊,你咋能这么说呢?你没回来,我咋能让人家秋原去呢?得等你回来,根据你们那儿的情况,才能确定让人家去咋说。截回人来,咱是一个说法。截不回人来,咱又是另一种说法。”
李有财像老牛倒嚼一样,把英方儒这几句话,在嘴里咂摸了几遍,终于咂摸出了点味儿来。他明白了。他想,自己真是被这件事闹糊涂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看不透呢?冬雨把芦花给救回来了,他英方儒还会认这个孙媳妇,他也许还会出力。因为人没被老缺糟蹋了。如果冬雨不能把芦花救回来,人家英方儒还会认这个孙媳妇吗?谁会要一个被老缺破了身子的人呢?那人家就会是另一种做法。看来,自己去求冬雨救人这一步是走对了。想通了这一点,他定下心来,问:“大叔,您看现在咋办呢?我一切听您的吩咐。”
英方儒打发他的伙计到酒馆去叫英秋原。伙计出去后,他对李有财说:“有财啊,我想让秋原连夜去荒洼里走一趟。去求见周大当家。当然,不能空着手去,怎么也得带上些钱。芦花毕竟是我的孙子媳妇,我也应该拿出一部分钱来。”说到这儿,他停下话头,抽了一口烟。
李有财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接过话头,说:“大叔,这事儿咋能让您出钱呢?您能用您老的威望从中周旋,我就感激不尽了。我这就到酒坊去拿钱,把手底下能拿出来的钱全拿来。”
英方儒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你快去拿钱,如果实在不够的话,我再想想办法。”
李有财回酒坊,把他做生意的全部周转资金都拿来了,总共有二百多块大洋。等他回到英方儒家的时候,英秋原已经在他之前就来到了。
英方儒对英秋原说:“秋原,我看这些也不少了。麻烦你去跑一趟,好好地对周大当家和关二当家说一说。无论如何请他们赏给我一点面子。如果二位当家的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捎回话来,一切都好商量。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英秋原和英秋润是本家没出五服的兄弟,当他听说这事儿牵扯到冬雨以后,他的心里也有点着急。按照英庄的辈分,他给英方儒叫叔。他也就做一个顺水人情,很痛快地说:“五叔,虽然我和周大当家也只是几面之缘,但是,您的事儿我是不能推脱的。我这就去找找试试,如果运气好的话,就会很快找到他。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的话,或许能够把这件事儿说妥了。不过,咱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事儿办不成,您和李老板可别怪罪我。”
英方儒在族兄弟中排行第五,所以,英秋原就称呼听他“五叔”。而李有财是外姓,他自然不能按照这个排行去称呼。
英方儒和李有财都是在市面上混的人,心里明白得很。虽然他们明明知道英秋原就是周生水在英庄的代理人。可是,这种事只能是心知肚明,却不能说破的。人家英秋原在表面上可一直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买卖人和庄稼人。在英秋原来说,这也是一个自保的手段。毕竟,与老缺有勾连是犯法的事。不能明目张胆的,做事也不能太张狂。英秋原一直是既做老缺们的代理人,同时也尽量为乡亲们说好话,所以,他在英庄的人缘也不错。
英方儒说:“秋原,你这是说哪里话。就是考虑到周大当家曾经在你的酒馆吃过饭,这才请你跑一趟,这事儿不论成与不成,我和有财都感激你的。”
李有财也赶紧说了许多好话。
英秋原带上李有才给他的钱连夜进了大荒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