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外,一处密林
漱玉颤抖着身子,小心地看着前面的黑影。
“你,你就是当年给我功法,教我修炼的人。”
那人的声音十分沙哑,语气冰冷:“上一次我走的时候,你还是斗志高昂,说会在二十年内修炼成鬼仙,怎么再见面,你还是这么狼狈?”
漱玉心有不甘,愤恨的说:“全怪那个韩湘子和秦子阙,这些年我在那小院里都相安无事,是他们来了之后才扰了我的修炼。”
那人厉声呵斥:“哼,怪就怪你自己优柔寡断不能完全斩断情缘,这才会修炼迟缓,被韩湘子破了功法,怨不得旁人。”
漱玉立刻争辩道:“我早就斩断一切情缘,你不要冤枉我。”
那人冷声道:“呵!那我问你,客栈的老板娘是怎么回事?她是唯一知道你身世的人,你为何不杀了她?要不是被她乱了心神,你又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漱玉惊骇道:“你一直都在?”原来他一直都在暗处看着,却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打也不管。
那人声音冰冷:“是又如何?我只问你,为何不杀了老板娘,还被她乱了心神?”
漱玉神情变得有些怪异,眼神躲闪,后退了一步。
那人转过身,步步紧逼:“我现在去把老板娘抓来,你可敢杀?”
漱玉神情慌乱,摇头道:“她是女人,不是男人。我杀她无用。”
“是吗,真是如此?”
漱玉神情悲戚,犹豫许久,才最终叹气道:“在这世上,只有她还记得,我曾经也是个人。”
那人阴霾的眸子盯着她,嘲讽道:“人?人又是什么,有什么可留恋?你做人的时候被人折磨的不人不鬼。等你自己做了鬼,又想去做人?”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掐住漱玉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
漱玉挣扎着,可就是不求饶,只是眼神带着惊恐和恨意。
那人冷笑着:“害怕吗?如果不想连鬼都做不成,就给我好好修炼,你当真以为我教你修炼,是为了帮你?”
漱玉被狠狠的扔出去,撞在树上又落下来,坐在树下捂着脖子发抖。
而小院内,老板娘在漱玉被带走之后,心有余悸的看看韩湘子三人,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敢问,最后留下一句色厉内荏的话。
“明天早起好好干活。”
说罢,就急匆匆的跑了!
韩湘子上上下下把秦子阙打量一番,确认他没事,才放下心来。
“阙儿,你先去屋里歇着,我要把院子里的法阵完全破了。”
秦子阙不肯听话的回去,又问:“漱玉既然不能出院子,为什么又会被那个神秘人带走?”
韩湘子不答反问:“阙儿,你可曾觉得那黑衣人的气息很熟悉?”
秦子阙想了想:“确实是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他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韩湘子也是想不出:“我怀疑这个神秘人就是之前教漱玉修炼的人,也是设下此地阵法的人。而且这人法力高深,设立的阵法也很玄妙。把漱玉作为阵眼,让她不能出阵。只要她在院中,这阵法就破不了。而只要阵法不破,她就出不去,以此形成了死循环。”
孟玄朗一直紧紧跟着他们,这时候好奇的问:“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既然这么厉害,禁锢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韩湘子摇头:“世上的功法千千万,我也不能完全了解。就怕他养着漱玉,是要把她当成蛊虫来养。”
“蛊虫?把漱玉培养起来,再利用她?”孟玄朗咋舌:“真是歹毒。”
三个人唏嘘了一阵,秦子阙不肯先回去睡,就坐在屋檐下看着韩湘子忙活。
孟玄朗经过一晚的事,也不敢一个人回去睡,就也坐在旁边等着。
结果他俩一个有伤,一个一贯睡得早,在门口坐了一会就靠在一块睡着了。
韩湘子忙完回来的时候,就见秦子阙在睡梦中推了孟玄朗一把,可怜的孟玄朗头撞在门框上还接着睡。
“真是两个孩子!”
他把秦子阙抱起来,小心地放回床上。又回来把孟玄朗叫起来,拉着他的衣服领回房里。
转过天,院子里还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土堆。
韩湘子又把院子恢复原貌,只是那口井却不好恢复,那里面的水阴气太重,也最好是不要用了。
他去找了块木板,在院子里立了一块碑,什么都没写,只在碑前烧了些纸符,又吹奏一曲。
秦子阙打着呵欠在门前坐着,还有些迷糊:“湘子,你在超度谁啊?”
韩湘子收了玉笛,回转身来,羽衣飘扬,阳光从侧身洒下,更让他好似从晨光中醒来的枝叶一般。
“阙儿,我是为了在这院子里死去的生灵超度。”
“要我说,就跟漱玉说的一样,那些人都是自己好色,也是活该。”
韩湘子摇头道:“不管做了怎样的错事,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上天有好生之德,漱玉如此违背天道,是在为自己制造孽果,唉,真是可惜了。”
秦子阙摊开手:“她被迫害欺骗,确实可怜。但是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要怪,也该怪她自己,没什么可惜的。”
正说着,就听老板娘在那边高声喊道:“起来这么早,还不来干活,罗嗦什么呢?”
秦子阙对着那边撇嘴,白了一眼,然后才懒洋洋起来。
“知道啦,来了来了。真是的,老板娘你这么罗嗦,怪不得嫁不出去。”
老板娘在那边冷笑:“你长的这么眉清目秀的,也不罗嗦,可也没见你嫁出去啊?哼!”
秦子阙气的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嫁什么嫁?”
韩湘子看他一眼,笑着说:“阙儿别气了,你累了一晚,今天就别去帮忙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秦子阙重重的哼了一声:“去,为什么不去?我要是不去,她还以为我怕了她。”
韩湘子摇头失笑,过去拉他的手。
但是秦子阙好像被烫到一样,一下子跳出去三丈远。
“子阙,怎么了?”韩湘子关切的问,仔细盯着他打量。
秦子阙跳过去,就脸红了,眼里也出现了疑惑的神色。
韩湘子正要试探着再去拉他的手,却又被躲开了。
秦子阙红着脸气急败坏的说:“告诉你,少爷我成亲也是娶,是娶进来,绝对不是嫁出去。”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韩湘子伸着手站在原地,有些晃神。
“娶?嫁?”
孟玄朗过了好一会才起床,看看留在桌上的饭,又给自己上了药。
把饭菜吃了,还剩下一个馒头实在吃不下,就留着了。
无所事事,就在院子里转了转,小心翼翼看看那口被填上的井,还是觉得阴森森的。
自从被大哥谋杀暗害,他就觉得一切都好像在做梦一样。搬了板凳坐在院子里,看着明晃晃的天光,总觉得睡一觉,这个梦就会醒过来。
等醒来,父亲还活着,他还是那个快乐的无所事事的王府二少爷,不用为了全城百姓的生计担忧,大哥也还是和蔼可亲的大哥,不是要杀他而后快的仇人。
只可惜,等他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残忍留下的那个才是现实。
“唉!”
孟玄朗伤心了一阵,拿袖子擦擦眼泪,看天色已经正午,可是秦子阙还没来送饭。
在外面实在太晒,他就搬了板凳要回屋去。
就在这时,突然听院外传来官兵叫喊的声音。
他的手一紧,身形紧绷站在院子里不敢动,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难道那些人这么快就追来了?
正想着是逃跑还是出去拼命的时候,就见墙头上伸过来一双手,接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从墙那边爬过来,掉落在墙根处。
孟玄朗站在那里愣了一会,举着板凳时刻准备着扔过去。
院子外官兵的声音近了,又远了,很快就听不到了。
他这才惊觉,原来官兵是在找这个人。
而这个爬墙进来的人倒在那里微微动了动,抬头看他一眼,这人长的很清秀,有一股江湖少侠的英气,眸子复杂似藏着万千心事。
孟玄朗小心地走过去:“喂,你是谁啊?”
那人抬头看他一眼,想说话,却没了力气,几乎昏厥。
孟玄朗看着他就想到自己,过去扶着他,把人架在身上拖进屋里。
“多谢救命之恩,待会我就离开,不会连累你?”这人自己在身上找了药丸吃下,又喝了水,运功片刻,终于缓过力气。
孟玄朗摇摇头:“我也是躲在这里,当然不怕你连累。”
那人神情微顿,有些尴尬:“抱歉,在下韩林儿,不知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是孟玄朗!”
韩林儿眼神微闪,手指抓紧,又问了一遍:“孟玄朗?那个孟玄朗?”
孟玄朗无奈道:“这城里还有几个孟玄朗?你要是怕被我连累,那就再翻墙出去吧。”
韩林儿仔细盯着他,低头思索,接着又抬头道:“在下也是被官兵追杀,怎的会怕你连累。多谢收留!”
他抱拳郑重道谢,孟玄朗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情,受了谢,又往外面看了看。
他早就饿了,但是秦子阙还是没来送饭。
伸手把盘子端过来,里面只有早上剩的一个馒头。
咕噜噜!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肚子叫,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但是奇怪的是,对面的韩林儿脸红红,转头不敢看他。
“原来是你,你多久没吃饭了?”
韩林儿歉然道:“大约一天半。”
孟玄朗看看馒头,再看看他,最终把盘子推过去:“你先吃吧,我还不饿。”
待会秦子阙就会送饭来了,就算他不来,韩湘子也一定会来,他再等一会也没关系。
但是韩林儿却很是感动,双眼晶亮看着他:“可这是你唯一的馒头。”
孟玄朗不在意的摆摆手:“我没关系,你快吃吧。”
说完,就走到门口往客栈那边张望。
午饭怎么还没来?
而韩林儿感动非常,拿着馒头,心底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