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萱用清澈的双眸盯着她,冷寒自她周身散开,阿梅顿时遍体生寒,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散发出来的。
“我做的决定,你只需遵守即可,今晚太晚了,你通知阿婷吧。”
今晚的小姐她似乎不认识,冷漠坚决地下命令,她竟没有讨价还价的力气,于是她只得恨恨答应,然后赶紧离去。
回到她跟阿婷住的房子,她把门用力一甩,“砰”的一声切响黑夜,刚刚进入梦乡的阿婷被吵醒,她揉揉眼睛问道,“阿梅你终于回来,你刚刚去哪里?我好担心你。”
这是实话,在她心里,阿梅已经是她的亲人。
阿梅没有理会她的担心,而是瞪了她一眼,因为她问起自己刚刚去哪里,她恨恨说道,“我刚刚去小姐屋里,她说以后你去厨房干活,而我,我得去帮你洗碗,”她几乎吼道。
阿婷急急上前拉住她的手,没有惊喜只有担心,担心阿梅会生她的气。
“我手脚笨,哪里做的来厨房里的活,我明天去跟小姐说去,让她改变主意,”她情愿天天洗碗,也不希望阿梅跟她呕气。
阿梅只是转过眼冷冷地看她一眼,眼里的讽刺化作寒冰狠狠地冲击阿婷的身子,她难以置信阿梅会这样看她,然而她接下来的话更加难听。
“你要去现在就去,假惺惺地等明天算什么,”说罢甩开她的手,很厌恶嫌弃的模样。
阿婷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好,我去,我现在就去,”说罢夺门而出。
而黑暗里的阿梅只是轻轻冷笑,然后就把里门锁扣上,在寂静的冷风中的阿婷,清晰地听到扣门的声音。
阿婷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老家的村中,村里一片死寂,父母亲人都倒下了,只有冷风狠狠地拍打在身上。
她不知该怎么办?不知该去哪里?整个世界已经把她抛弃了。
不知站了多久,她没有勇气敲门,就跟当初她没有勇气一头撞死一样。
东厢房的门忽然打开,小姐的声音传来,“还不快进来。”
微凉的秋天夜晚不算寒冷,进屋里站了许久的阿婷依然觉得身子瑟瑟发抖,大萱给她倒了杯热茶,袅袅的热气在烛光中升上,她身子似乎暖了些。
“今晚你就跟我睡吧,也不必回去了,想必她把我的话转给你听了吧,你只需执行,不得有议,”大萱整理被子说道。
阿婷像个走失的孩子,刚刚被大人找到,脑海里不断播放那些难过到令人窒息的回忆,鼻子不争气地发酸。
大萱正专心整理被子,烛光把她瘦小的身影拉得很长,“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为她哭,你爹娘死的时候可以哭,你快冷死饿死的时候也可以哭,只是现在有什么好哭的,有吃有住,身体健康,就算她阿梅明天消失了,你的日子总要过下去对不对。”
不知什么时候,大萱过来按住她的肩膀,跟个小大人那样老练深沉,其实她没发现自个都没有阿婷高,这看着滑稽的动作,让阿婷忍不住笑起来。
大萱忽然就说不下去了,满肚子的大道理化作一句话,“看吧,还笑得出来,所以,别人怎么想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自己过得舒服就好。”
这一夜阿婷睡得特别安稳,梦里父母跟妹妹告诉她,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
……
不用去馆子的大萱比之前得多睡些,不过她在家里也很忙的,姚氏肚子不方便帮她,陈婶则不大懂她的吩咐,意思就是心没灵犀一点也不通,所以很多活都是她自己做。
比如切萝卜片,不能太大也不难太厚,比如她要卤肥肠事先得把肥肠里里外外洗十遍以上,这些陈婶都做不好。
没人帮忙算了,自己慢慢做就是了。
于是乎,朱家粉馆隔两天就推出一个小食,酸辣萝卜,十个铜板一碟,麻辣鸭掌,二十个铜板一碟,红油猪耳朵,二十个铜板一碟,又推出一种面食,清澈见底的阳春面,这是大萱特意研制,秒杀一切高档馆子。
于是,客人蜂拥而至,连带大酒楼的生意都影响了四五分,大萱不打算教给别人,馆子里杂工够了,她便叫姚阳炎回来帮忙制作,然后再拉过去,为了方便,特意买了辆马车,莫老做车夫,来回送货。
即使大萱手脚并用,馆子里还是连连告急,卖完了,赶紧送过来,大萱叫苦连天,以前羡慕人家做生意的,不用受气,赚的每分钱都是自己,现在才知道做生意有多累,生意好也累,生意不好也累。
馆子里,朱三民嗓子都喊哑了,客人依旧一个接一个,没有停顿没有休息,后院也忙飞了,连带阿梅三个杂工在洗碗,厨房还是像催命鬼一样催促,快点,又没有碗了。
本来大中午日头就晒,阿梅觉得自己皮肤比阿婷的还要黑,她心里有一肚子气无处可出,加上本来就没用心,一个没注意,连着打破了五个碗。
杂工请的是镇上的妇女,嗓门大嘴巴也毒,“你在想汉子吗?洗个碗也能打破,少五个碗咱们更加忙了,还嫌不够累是不是。”
阿梅阴着长脸还没说话。
另一个妇女也说道,“真不知道主家怎么派她来的,洗个碗洗不干净还爱偷懒,还不如把阿婷那孩子换回来。”
“就是,”刚刚那个妇女附和说道。
阿梅沉着张脸几乎比木炭还要黑,这时阿婷出来说道,“牛大婶,朱大婶,我又来拿碗了,你们可要快些,”她声音温润如玉。
两位妇女听着就舒服,也对她笑着,“洗好的在这里,你快些拿进去吧。”
两者态度对比,天壤之别,阿梅体内有熊熊妒火在燃烧,她明明比她漂亮聪明,为何周围的人都不喜欢她,小姐是,大牛是,现在连大婶都讨厌她,要知道,若不是她,阿婷那傻帽能来这里,早不知道被卖哪个妓院去了。
凭什么她过得舒服,而自己天天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