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洁去帮我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我先走出了医院,和煦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暖了很多。她出来后笑着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次医药费老子先给你报销了,到时候可不要忘记请老子吃顿好的。”
我看着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挂在脸上说:
“没问题。”
这要是换做以前我肯定先讽刺她几句完了之后再嘲笑她。不过现在,我没心思了。
之后,我说让她先回去,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嘱咐我小心点之类的话后,转身离去。我想,她肯定明白。
我在人行道上漫无目地走着,看着从我身边经过的人们,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在历经这些事以后,我终于知道,我就是那种。
历劫了伤痛,永远都不吸取教训的人。
深思熟虑几分钟以后,我还是去了那家名为“D●S”的酒吧,它的全写是“DeathSunday”,英文名字读起来给人一种很优雅神秘的感觉,用中文翻译过来就是“死亡星期天”。我记得第一次来这个酒吧就是T先生(陶晨光)带我来的,那天碰巧也是星期天,所以我记得当时我看到这么大一块匾牌右下角的全写名字的时候,背后冷汗直冒。
那时候,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原来所谓青春,就这么虚无缥缈,黯淡无光。
为此,我在进去之前还死命地拽着T先生的衣服,恐吓他如果我死在这里他不陪我死在一起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他当时用一种嫌弃且鄙夷的眼光看着我,而后不留情面地一把把我“提”进去。
……
我收回思绪,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我恐慌又留有回忆的酒吧名,苦涩一笑,走了进去。
这家酒吧其实不算太大,也没有那么华丽或者高大上的样子,它的构造很简单,一个吧台,一个足以容纳下它所能容纳的客人用来骚动的小厅,小厅中央有一个小型圆舞台,是用来给驻唱歌手表演的舞台,上面摆放着一些乐器。外观给人感觉很复古,接近那种七八十年代的欧式建筑,如果你站在外面远一点的地方看,你一定会以为这是个咖啡厅。
因为是白天,所以客人不是很多。
我进去后,点了一瓶普通的香槟,在一个角落里坐下,小厅里有几对男女正在跟着音乐的节奏缓慢跳舞,他们彼此在对方的耳边低语,面部表情始终保持着一副很完美的笑容,看起来很像一对对情侣,具体是不是我也不清楚。
服务员把酒拿过来后笑着问我:
“怎么今天没跟男朋友一起来?”
我笑笑没吭声。服务员也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在滑到T这个字母时,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猛劲儿地疼,我盯着那个字母看了很久,最终,闭上眼睛点了删除键。但我从来不知道的是,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对他的了解超过了你自己的想象,你拼命记录有关他的一切,比背文言文和单词还要积极,甚至,你不会忘记。就像现在,即使我删了他的号码,可是那串数字仍然在我的大脑里,挥之不去。
我想了一会,终于还是又按了那串我很熟悉的数字,拨通了,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喂?”
我沉默了半响,再一次深呼吸后,我说:
“我们聊聊吧。”
这次换他沉默了,我以为他不愿来,正打算挂掉电话就听到他问:
“在哪儿?”
“D●S,老地方。”
“行,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后我又倒了一杯酒,迟疑了一会,又叫调酒师帮忙调一杯蓝调香槟,这是他最喜欢喝的酒,我清楚地记得。
我记得他说过的话和他喜欢听的歌。
我记得他喜欢吃的食物和不喜欢的香水。
我记得有关他的一切。
在经过那么多风吹雨打后,我再也不是那个冒着一股傻气儿,糊里糊涂偶尔会耍点儿小聪明的康桥了。林洁说得很对: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你胃不好,刚出院怎么还喝这种高浓度的酒?”
这是T先生进来看到我后说得第一句话,我笑了,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眼说:
“我以为你从来不记得有关我的事。”
他看了我一眼,继而坐到我对面拿着那瓶我给他点的酒举了过来,示意我和他碰杯,他说:
“以后这种酒就少喝点儿。”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摇晃着杯子里的液体,他还是那么好看,就算眼里饱含了些许沧桑,就算眉头紧皱在了一起,可还是那么好看。而如今的我们,大概也就只能用沉默来代替彼此之间的言语了吧。
过了好久之后,他说了一句让我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忘怀的话,他说:
“康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但如果路不相同,就一定会有一个人比你先走,而我,就是那个人,不要那么幼稚,你得学会放手。”
他说:
“我们分开吧,对谁都好。”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此刻是在哭还是在笑。
天空灰蒙蒙的,刚刚还好好的天气此刻像是要下一场很大的暴风雨一样。
我努力控制情绪很平静地说:
“那就如你所愿,我们分开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怔了一下,大概是想我可能会死缠烂打吧,但,无所谓了。是的,无所谓了,他爱怎么想那是他的事了,与我无关了。看到我这样后,他也一脸平静地说:
“谢谢,那么,你保重。”
之后,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下雨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叫《匆匆那年》,里边儿有句台词我很喜欢,女主写给男主的一句话:
不悔梦归处,只怪太匆匆。
耳边碰巧响起了王菲的音乐。
就像王菲唱的,我说:
“不见了,陶晨光,我们不要互相亏欠,也不要藕断丝连。”
……………………